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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你这话真的假的?”领头的男人提防地看着他。
  “自然是真的。”时易之正色道,“看你们的打扮,大抵是这附近的茶农,而我们做的就是茶的生意,所以没理由把与我们做生意的人得罪了往外赶的道理。”
  说是做生意,但哪有其他将茶农也当生意人的商贾,这略有几分抬高的词,多少安抚了众人。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交换了几个眼神后,领头的男人咬咬牙说:“行,你说要谈那我们就谈,但你别想对我们做些什么,我们几个村的人,可不怕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爷!”
  “诸位放心。”时易之对他们点头,也没在意话中的贬低。
  而后,他对着益才招了招手,“过来,仔细将寒公子送入我的院内。”
  益才与他打小一块长大,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触他的霉头,安分守己地应了一声“是”。
  “你且先去歇息。”时易之转头又开始安抚广寒仙,思索几番,还是露出了个安抚性的笑。“迟些我去找你。”
  “好。”广寒仙收了自己的视线,低声应答。
  接着,他躲进益才撑的伞下,跟随他慢慢地往宅院的深处走,期间没有做任何回头。
  在即将拐入后院的时候,他又听见时易之用平淡到有些严厉的语气对管家说:“把人都请进正厅,再把王房给我找回来 !”
  一句话带起了一连串的应“是”声,声音皆惶恐不安。
  这少爷竟然还有这么凶的时候?
  广寒仙没忍住勾唇笑了下。
  笑他们,也笑自己。
  再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听不见了。
  益才领着他走过抄手游廊,又穿过宅院正厅,一路向后院而去。
  但两人才刚迈步入后院,他嘴角的笑也还未彻底淡下来,突然就听见身边的益才开了口。
  “寒公子,小的能问问……问您和大少爷是什么关系吗?”
  广寒仙最后一点笑意也不见了,他转头垂眸看向为自己举着伞的益才。“你觉得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嗯……”益才黑黝黝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小的觉得,您喜欢大少爷对不对?”
  这个回答稀奇,稀奇到广寒仙根本没想过,他嗤笑一声。“为什么不能是你们大少爷喜欢我?”
  “因为大少爷根本就不会喜欢别人啊。”
  第18章 第十八枝 房事何解
  “是根本不懂怎么去喜欢,还是根本没可能喜欢上?”广寒仙看着益才,决定将话问得更清楚些。
  益才几乎是想也没想地就回答他,“既不懂,也没可能。”
  又是一个广寒仙没有设想过的回答,但仔细一品,却在情理之中。
  一个高门大户中养出来的锦衣玉食大少爷,自打生下来的那天起就众星捧月要什么有什么,此生何必再浪费心神与精力去讨好他人牵挂他人?
  得了他也不过是得了一个新鲜,因为觉得有意思,就说几句喜欢的话逗弄逗弄,实则没有动过真心。
  终究是一时好,不是一世好。
  不过这些也还算在广寒仙的预料之中,他本来也不看好时易之对自己的感情,只是认为最多有些朦胧的好感罢了。
  而今日益才的这番话也算是点醒了他,可能时易之连那么一点悸动也是没有的。
  心中百般思绪,面上广寒仙一点也不显。
  他又挂起了淡淡的笑,没再顺着这个话聊下去,而是打趣道:“你这么在背后谈论你们家大少爷,不怕他听见了罚你?”
  “寒公子您不说,小的也不说,大少爷是不会知道的。”益才眼睛咕噜噜地转了几下,又吐了吐舌头。“而且大少爷才不会乱罚人呢。”
  不会吗?
  广寒仙突然想到了方才的那一声训斥,以及管家长贵扑在地上对时易之求饶磕头的场景。
  什么都还没做都能有如此威严,当真是个好脾性的吗?或许私下里是个动用刑罚的好手也说不定。
  从前两人独处的时候他没有看过时易之的如此一面,所以根本没有想过这些,如今倒是让他看到更多了。
  想到南风馆中龟公的那些手段以及藏在暗室里的那些器具,广寒仙面上的笑又挂不住了。
  他有些索然无味地对益才说:“行,我卖你一个好,不跟你们大少爷说这些,现在先带我去歇息吧。”
  “好嘞~”
  益才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在短时间内发生了如此多的转变,欢欢喜喜地带着他去到了西厢房中。
  而这边虽然益才自己央求着广寒仙别往外说,但转头却将这些话全须全尾地跟时易之给讲了个遍。
  他坦白这些,其实是存着跟自家大少爷邀功的心思的,哪知刚刚说完,就被重重地敲了一下脑袋。
  “谁准许你自作主张的?”
  时易之是真的动了怒,因此这下也没收着,就听得益才的脑袋发出了一声闷响。
  “啊?”益才挠挠这半边脸挠挠那半边脸,“但少爷您以前不都让小的这么做的吗?还说但凡瞧见了对您有想法的,如果来不及跟您说,那就让小的自由发挥先断了那人的心思再说。”
  时易之沉吟半响,猛地想起自己确实有说过这样的话。
  但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而且广寒仙与旁的人又怎么能一样呢?
  “你到底是忠心有余,聪慧不足。”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若是看进去了我今日是如何待他的,也断然知道不该与他说那样的话。”
  益才瘪嘴,揉了揉自己被敲得邦邦响隐隐痛的脑袋。
  他怎么就不聪明了?他说的时候还知道在广寒仙的面前伪装一番呢。
  不过到了这时,益才也知道广寒仙和以前那些围在少爷身边的狂蜂浪蝶都不一样了,眼下这个啊,怕是两情相悦的呢!
  “那怎么办啊少爷?寒公子不会生气吧?”
  益才反着揉了几圈自己的脑袋,动作一顿,蓦地想到了一个主意。“诶,少爷!反正寒公子也不知道以前少爷吩咐过小的,不如少爷今夜就去找寒公子,说一切都是小的自作主张多嘴多舌,然后罚罚小的,再趁机表表心意?”
  时易之看着益才自觉聪明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
  “不,寒公子不是这样的人。”广寒仙那样的温柔可亲慷慨体贴,怎么会忍心看到他罚下人呢?而且这只是一个误会罢了,只要说清楚就好。
  说从前他确实不会爱人也不愿爱人,可遇见广寒仙后,就生出了许多连自己也始料未及的意外来。
  时易之想到这些,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只是你且记得,日后万不能在他面前乱说话了。”
  益才连忙点头,“好嘞好嘞,小的一定铭记在心~”
  衷心是衷心,最后没被罚他也还是很开心的。
  -
  因着这么点误会,时易之有意在今夜就和广寒仙解释一番,哪知回到院中时,西厢房的灯已经灭了。
  他踌躇片刻,不可避免开始想很多,想对方是不是因为他的冷落生气了?是不是因为益才的那番话在胡思乱想?是不是因为今日被寒风吹着着凉了?
  直到益才在他的身边提醒道:“少爷,这都亥时了,寒公子舟车劳顿,睡下也是正常的。”
  时易之这才记得看天色,确实是不早了。
  是也是也,是他心急了。
  只是茶农一事还未解决,从主家派过来收茶的王房也要翌日才能回来,怕是从明日起他就要忙于正事,再少有闲暇的时候了。
  但愿能挤出些时间来吧。
  “那便歇息罢。”时易之暗叹一声,无可奈何地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沐浴完刚准备歇下,益才又向时易之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少爷,您让小的去收的那床小被子,因着上头沾了一些糖霜糖粉就送去清理了一番,到现在才彻底弄干净,您看是先送到您这里,还是收着等明日给寒公子送过去?”
  这也不是他的东西,时易之下意识就想说先收着。
  然而也不知道是被什么鬼怪给迷了心窍,这话说出口的瞬间竟然就变成了:“先送到我房中来吧。”
  等意识到说了什么再想改口时,已经来不及了,那益才已经嘚吧嘚吧地跑去拿小被子了。
  时易之:……
  其实他也不是那么想要霸占广寒仙的小被子,只是益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太不稳重,还未听他将话说完就走了,实属无奈。
  他虽说做了很不妥当的一个决定,但罪也不全在他。
  没错没错,正是如此。
  时易之在心中给自己说服了,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今夜要和广寒仙的小被子同床共枕的事实。
  虽说只是一床被子,然而这也并不简单。
  那篾黄缎面的小被子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他的身边,看似无声无息,却一直在往外散着淡淡的桂花香气——这些味道都是从广寒仙的身上沾染二来的,仿佛还带着其主人身上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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