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江盼就等她这么说,这朝听到她说“不忍心不管你们”“养活不了这么多人”之类的话,便顺着说道:“二叔二婶的心意我们岂能不知。你们事事为我们打算,是你们心善;可我们也不是那等不识好歹好耐不分的人。”
  “婶子对我们不忍心,我们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我已经十六岁了,再过一两年便能支撑起门户。家里还有爹娘去世前收割的粮食,我们仨省着点,能撑一段时间。等我身体再养好点,就去镇上找工做,总不会让弟弟妹妹饿着。”
  “咱们就还是跟我爹娘在世时一样,我们三个单独过;有事儿了叔婶搭把手……”
  “那怎么行!”江盼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桂芳厉声打断。
  意识到自己说的急了,便换了副语气:“我的意思是你们都还是小孩子,你身体也不好,我们怎么放心让你们自己生活,不管你们。快快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赵桂芳想的是,眼看江盼马上成年,平时性子又软,好拿捏,又是外姓,找个人家做上门女婿,或分个一二亩地出去单过,也是将他养大成人。
  对一个外姓人做到这样,乡里邻居的也就不会说闲话,还能得个和善的名声。
  而且江盼身体不好,要是再像前些日子一样生个大病去了,那也没法。至于看病抓药的,像这次一样每日有药味儿就行,谁能知道花了多少钱?
  原也是打算送走了萍萍再给安安找个人家的,现在她想了下留下萍萍也好,能帮着干活,再过几年就能说人家。
  更何况赵桂芳也眼馋江盼爹娘留下的十几亩地。
  林大仁两口子都是勤快人,把地伺候的用心,一年能收不少粮食;还有前不久收好的粮食,房屋,和一应农具家具的,东西虽旧,置办起来也要花不少钱。
  所以她是绝迹不会答应让江盼三人还跟以前一样单过的。
  而且住在一起,有个事情,帮还是不帮?
  都是事儿。
  于是她再接再厉:“你们现在还小,哪有力气干活;听婶子的话,别再说不想给我们添麻烦的话,有啥事咱一起想办法。”
  之前你可不是这个说辞。
  江盼心里嗤笑,一屋子人的心思他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不就是既想霸占别人的家产,又不想管别人的孩子;既想甩开三个拖油瓶,又不想落下吃绝户刻薄自私的名声。
  江盼也有自己的打算。
  “婶子,这个我也想过了。我们三个还小,这么多地我们确实照看不过来。所以我打算……全都卖了!”
  “不行!!!”
  这次出声是林老太,她情绪特别激动,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憋的通红,双手抓在椅子扶手上,胸膛急剧起伏。
  林老太是真的恨江燕。
  连带着江燕带到林家的江盼,她也恨。
  江盼跟她娘长得像,性子也像。
  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像要勾人一样,这不她大儿子就被勾走了魂;说话声音软软诺诺,扭扭捏捏的,一副总是被人欺负的样子,让人看着就生气。
  要不是江燕,她大儿子不会跟她离心,也不会分家,她也不会在这个家失去话语权,从而被赵桂芳压一头,儿子最后也不会死。
  现下江盼顶着张酷似江燕的脸,用同样的语调说着要变卖家里田产的话,她再也不想忍。
  开始撒泼咒骂:“你敢!你个小畜生,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还想卖我们林家的地,占林家的房。谁给你的胆子?你个白眼狼,我儿子好心养了你十几年,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当初就不该让你进门,没良心的玩意儿!死的怎么不是你!”
  江盼对林老太的咒骂无动于衷,神态自然,声音平和地缓缓道:“林老太太,当初分家,我爹娘也只分得了五亩地,一间房。后面的地是我爹娘开荒开出来的,房子也是后来修的。”
  “既然都已经分家了,那这些都是我爹娘留给我们的。我住我爹娘修的屋子,卖我爹娘开出来的地,也没有错吧?就算我不是我爹亲生的,那萍萍和安安总归是我爹亲生的吧?我爹娘把弟弟妹妹托付给我,我就有权利安置这些。就是吿到县衙,也是这个理!”
  “你个小兔崽子,反了天了你。你还想去吿县衙,你威胁谁呢,我告诉你……”
  “住口!”一直默不作声的林老头打断了林老太的吼骂,皱着眉头,打量了众人一圈。
  过了半响,似是做了某种决定,微微叹了一口气:“罢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今天就由我老头子来当这个恶人。”
  “江盼,你既然姓江,就跟我们林家没有关系。林家养你十来年,也算够仁义了。你娘现在走了,按理我们是可以将你赶出去的。”
  第7章 分家
  林萍萍和林安安齐刷刷抬头,就要张嘴求情。
  林老头抬手止住了,他看了林二柱两口子,继续道:“只是你毕竟是萍萍和安安的亲哥,我们林家也不是那等狠心人家,硬要拆散你们兄妹。既然你答应了你爹娘,要照顾弟弟妹妹,那你就带着萍萍和安安单过吧。”
  “只是家里你们不能继续住下去了,你二婶二叔还有自己的家要顾,照顾不过来这么多人。你二叔二婶心软,但我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不能再叫你们拖累另一个儿子。我没个几年活头,也不怕别人戳脊梁骨,恶人就让我来当。”
  林二柱听到这眼神闪烁,满脸愧疚;赵桂芳脸色讪讪,小声辩驳:“爹,我们不是……”
  林老头没有理他们,继续自顾自安排:“你带着萍萍和安安搬出去,给你们五亩田,省着点也够你们温饱,也算是全了这几年的缘分。往后你们仨是死是活,都跟我们林家没有关系,我们百年后也后不用他们两披麻戴孝,就当没有这两个孙子。”
  江盼听到林老头子的安排,嘴角微勾,他本意就是想分家单过。只是这话他不能主动提,得让林家的人提。
  不过他还是继续争取:“爷爷,我理解你为二叔二婶和其他兄弟姐妹的打算。可就这五亩地,我们三个根本活不下来啊。而且我爹娘留下的这些,就算不给我,也该是安安的啊。”
  赵桂芳一听江盼不满足五亩地,还想要其他东西,就有点着急了:“安安还那么小,他知道什么。而且地多了你们也种不过来,这样,我们先帮安安种,等他成年了再还给他。”
  只说帮着种,也不说租子怎么算,还不提其他的东西。
  “那这样吧,这些都是安安的,让安安说给谁管。”江盼转而道。
  林安安人虽然小,但已经很懂事了,也知道哥哥是向着他的,声音稚嫩清脆地道:“阿哥管!”
  赵桂芳扯了扯嘴角:“小孩子说的做不得数,婶子也不想你们那么辛苦,地我们给你照看,每年再给你们分点粮,不让你们饿肚子。”
  江盼才没有那么傻,并用之前她的说辞给顶了回去:“婶子之前也说了,家里能干活的人少,种地那么辛苦,婶子为我们着想,我们也不能给婶子添麻烦。”
  赵桂芳刚想说为了你们轻松,麻烦一点也没事。
  江盼又就接着说了:“要不然这样吧,我们只留三亩旱田,两亩水田。其他十亩卖掉。卖给别人也是卖,二婶既然觉得再多点地家里能照看过来,不如就略高于市场价收下,也算是对我们仨的照顾。”
  “你这孩子,净会说笑,一家人说卖不卖的,多伤和气;再说我们也没有那么多钱啊。”
  “婶子也会说笑,”江盼顺着赵桂芳说的回了一句,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爷爷才说以后就不是一家人了,婶子这是忘记了。而且我们三个也要吃喝,不卖田我们也没发活。”
  “婶子如果真打算要,就一亩按一两银子算好了;这十亩都是上等田,如果婶子不要,卖其他人估计能卖十几二十两。”
  赵桂芳知道江盼说的是实话,虽说村里荒地多,但肥田还是少,更何况还是上等田。按正常价格,旱田一亩一两多,水田一亩二两左右。这样说来五亩水田五亩旱田十两银子是她赚了。
  只是赵桂芳一分银子都不想花。
  不等赵桂芳算计清楚,江盼又继续道:“还有屋子,两间屋子虽说都旧了,但也值个五六两。屋子和田全部加起来,婶子就给十五两吧。”
  一听要十五两,赵桂芳再好的装相也破功了,从凳子上站起来,语气充满不可思议:“你疯了吧,我们哪有那么多银子;而且那地和屋子也是林家,也有林家的份,哪有你这么算的!”
  江盼见赵桂芳急了,也不理她怎么说,语气幽幽地说出另一事:“对了,婶子,我爹娘之前还存了十两银子,安安说我爹娘去世那天你进屋子拿走了,现在不用你帮忙保管了,到时候记得一并给我们。”
  “哪有十两,总共才八两多!”赵桂芳下意识反驳,话出口,反应过来中套了,心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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