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江盼没打算送林安安去私塾,他想让林安安去正规学院,感受学校的读书气息,将来更好做选择。
  只是唯一招收蒙童的白云书院需要人引荐,他认识的人不多,一时没有头绪,恰好今日碰着这三位书生,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白面书生写好推荐信,掏出随身携带的个人印章,盖好章,交给江盼:“有这份书信,你弟读书之事应是没有问题,后续所需的费用及其他准备的东西,你们就按着书院规定来。”
  江盼抱拳行礼,真诚道谢。
  吃过饭,三位书生打算告辞,江盼没收他们钱,给他们每人装了一罐辣椒酱,一竹筒米酒,四个面包,十分真诚道:“我知众位皆是良善之人,帮我也是出于好心,不计回报。只是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一定收下,否则我寝食难安啊。”
  江盼都这样说了,三位书生也就没有推辞,说笑几声告辞。
  三位书生走出店门,年长书生回头看了眼店门的牌子,’江记串串‘几个字写的苍劲有力,没有几年功夫写不出这样的字。
  再回想店铺墙上的标语,老板说是借鉴他人之言,自己亲笔所写。
  三人对视一眼,年长书生问:“沈兄,江老板所言你怎么看?”
  “真真假假。”白面书生淡笑道:“不过为弟求学之心到是真诚。”
  年长书生朗声大笑两声:“果然是个妙人。”
  黑脸书生:“???”
  不是,他们打什么禅语,他怎么听不懂?
  难道大家不是被江老板感人肺腑的一番说辞和经历感动嘛?
  为什么又说对方是个妙人?
  第67章 入学
  有了推荐信, 林安安入学的事办的十分顺利。
  白云书院学费一年十二两,另外就是束脩六礼:干肉条-感谢恩师、芹菜-勤奋好学、莲子-苦心教学、红枣-早早高中、桂圆-功德圆满、红豆-红运高照。
  其他的东西都好准备,就是芹菜难寻。
  现下正是正月, 市面上绿色蔬菜少见, 最后还是找人打听, 在一户给富人家运送时蔬的温棚找到的。
  颇费一番功夫,好在束脩六礼总算备齐。
  学费是去书院报名那日就交了的, 束脩礼等拜师的时候再带过去。
  正月二十三日这天早上, 林安安换上新得的书生长衫跟着哥哥和阿远哥,去白云书院拜师。
  白云书院位于城安县西街最大的住宅区,他们步行过去将近两刻钟,书院占地面积极大,周围绿树环绕, 环境十分清净雅致, 书香气息浓郁。
  江盼前世不算幼儿园读书整整十六年, 对学校有种天然的畏惧和敬重, 刚踏进白云书院大门,庄严肃穆之情顿起, 收起平日的随和笑意,一派正直目不斜视地跟着门童往前走。
  时远归倒没有那么多心思,进门后随意打量几眼后就跟在江盼身旁。
  只有林安安,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哪哪都新奇,哪哪都感叹:哇, 房子竟然还有三层的!池塘里竟然还有鱼!这就是哥哥说的假山吗?那块场地好空,好像阿远哥院子里的靶子,还有弓箭暧!这书院可真大啊, 比十几个他家院子加起来还大……
  门童领着三人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名为敬修堂的院子,在门口站定,指着里面道:“在此处行拜师礼,陆夫子已在里面等候,几位快进去吧。”
  白云学院蒙童设三个班:青苗班,青秀班,青云班。每个班分设不同的学长、讲书和堂录,而蒙童班由陆夫子统一管理,自然是给陆夫子行拜师礼。
  陆夫子跟江盼想象中的古代夫子形象一致:一身青灰色儒衫,满头华发束在头顶,胡须修长,面容肃穆。
  江盼三人行礼问安,陆夫子淡淡应声。
  就算是熟人举荐,该有的流程还是得走,陆夫子开始对林安安例行询问:“今年几岁?何时开蒙?可曾识字?读过何书?”
  林安安不懂,求助地看向他哥。
  陆夫子掀了掀眼皮,捋了捋胡子,沉声道:“自己说,随便说说即可。”
  江盼朝林安安轻轻点头,林安安就小心翼翼地回答:“回夫子,我今年七岁,读了千字文和三字经,哥哥还教了算数。开蒙……不知道。”
  陆夫子这才抬头看了眼江盼,那眼神宁静而深邃,透着岁月沉淀洗礼过的厚重,仿佛蕴藏了无尽智慧,江盼心头一凛,不自觉直了直脊背。
  陆夫子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为何读书?”
  “阿哥说读书能明理辨是非,我……我想成为阿哥那样的人。”林安安被此刻肃穆的氛围搞地有些紧张,声音带了颤抖。
  陆夫子不置可否,提笔写了几句话,让书童带林安安去案几答题:“上面的算术题做出来,另,默写千字文,能默多少算多少。”
  林安安跟着书童走了,江盼跟时远归还在立在原地。
  陆夫子看向江盼,淡声问:“你是他亲哥?怎地不同姓?家里长辈何在?”
  “回夫子,父母去年遇意外离世,家中只我们兄妹三人。”江盼简单解释了下家庭关系:“……我们同母异父,故而不同姓。”
  陆夫子默了默,感叹道:“怪不得。你倒是个好心的。”
  “我爹善待我跟我娘,我必然要知恩图报。”
  “知恩图报,道理都会说,能做到的却少。”陆夫子长叹一口气,这才正视江盼,询问:“你弟是你开的蒙?你是在哪里读书,怎地没有继续读下去。”大启朝读书人都穿儒衫,江盼一身布衣打扮,陆夫子才有此问。
  江盼像是回到了前世被老师训话,微垂着头乖乖回答:“算不上开蒙,只是教他认几个字。我幼时跟着曾外祖父识过几个字,曾祖父故去后就没机会读书了。”
  陆夫子从林安安的报名信息上知道他们出身农家,知道农家读书不易,故而没有追问江盼为何没有机会读书,只问现在:“现如今你们收入尚可,如何不继续读书?”
  江盼简直汗流浃背,从古自今,老师果然都是一样的,都爱劝人读书!
  “说来惭愧,店铺需要人操持,家里只剩一个不满十岁的幼妹,我实在放心不下。”江盼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谨慎措辞:“再者,我自知愚钝,没有读书的天赋,就想踏踏实实经营铺子,让安安以后有个好的读书环境,也不枉我爹娘相托。”
  陆夫子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些惆怅:“古来学子逐名利,不识人间众疾苦。你有如此打算倒也难得,只是可惜啊。”
  陆夫子是真觉得可惜,他从林安安和江盼的言谈举止中,发觉江盼并非愚钝之人,要有条件,必将……
  罢了,寒门难出贵子,如今有次境遇,何尝不是一种选择。
  说话的功夫,林安安那边也作答完毕,跟着书童过来站在江盼身旁,等候夫子阅看。
  陆夫子接过书童递过来的纸张,第一眼先看字,摇了摇头;再看算术题,不错,答对了;最后看默的千字文,基本都默了出来,只是错字别字不少。
  “字不好,太潦草,不规整,没力道;千字文有遗漏,错字太多,开蒙太晚。”陆夫子评价道。
  林安安心里啊了一下,他觉得他今日写的可好了,自从他哥给他找好书院后他就一直练习来着,还是不行吗?那会不会不要他啊?如果不要他,哥哥会失望吧?
  林安安沮丧地低下头。
  江盼也挺纳闷的,他觉得以安安这个年纪来说能认识这么多字已经很了不起了,要知道前世他这个岁数还没上小学呢,能认识几个简单的字就不错了。
  不知是这陆夫子要求高,还是古代小孩太内卷!
  “按他这个年岁,本应去青秀班,”陆夫子摸着胡子道:“但他基础太弱,就先安排他到青苗班吧,大是大了点,好在认的字多,接下来好好练字,争取明年转到青秀班。”
  失而复得,林安安眼睛都亮了,也不用哥哥教,朗声道谢:“多谢夫子,我会用心练字的。”
  陆夫子对林安安这种乖巧懂事的小孩也比较满意,大手一挥:“好了,行礼吧。”
  林安安按着指引,行了拜师礼,从此就是白云书院青苗班的一名学子啦。
  陆夫子:“以后早间和下午上课,中间有两个时辰休息时间,他年纪小,上下学需有人接送,你们尽心些。”
  “是,有劳夫子。”
  行完拜师礼,林安安跟着书童去了学堂,江盼和时远归正准备告辞,又被陆夫子喊住。
  陆夫子给了江盼两本书,叮嘱道:“虽说你要操持家里营生,但读书之事不可荒废,这两本书你先拿去看,下个月同一时间过来,我会细细考校,到时再给你其他书,切不可敷衍了事。”
  江盼知道陆夫子是好心,他接受了这份“厚重”的心意,老实道:“多谢夫子,晚辈定当用心研读。”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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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敬修堂出来,时远归看江盼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耸拉着脑袋,整个人都蔫蔫的,跟平时开朗阳光的模样大不相同,可怜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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