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昏暗的破庙蒙上光亮,谢以令在舞剑声中醒来。他用力闭了闭眼,驱散了困意。
见人醒了,正跟众人一道舞剑的思无眠停下动作,露出笑容:“谢公子,你醒了!”
谢以令对他点点头,环视了一圈,才看见破庙外南宫赐的身影。
天已亮,破庙外有处水源,谢以令与返回庙内的南宫赐擦肩而过,走向外面。
思无眠见人走后,才小声对回来的南宫赐说:“扶风道长,这位谢公子,我们是将他送往城内还是?难不成,真要带着他去墨城吗?”
南宫赐没作声。
思无眠心里大惊,他不敢打量南宫赐,只在内心揣测:莫非扶风道长真要收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为徒?会不会太乱来了?
又忍不住提醒道:“他看着病恹恹的,恐怕受不住墨城那处的阴邪之气。”
南宫赐看向别处,淡声道:“此人命中有仙缘,我带他一程,也算顺应天命。”
仙缘?思无眠转头去看正巧回来的谢以令,眨了眨眼。怪不得人家是扶风道长呢,他怎么看谢以令,都没看出这人哪里像是有仙缘的样子。
谢以令回来得很快,脸上还挂着水珠。
“谢公子!”思无眠第一时间对他道喜,“你走了大运了,扶风道长说要收你为徒呢!”
南宫赐不冷不热地看了思无眠一眼,扭头撞见谢以令有些诧异的目光。
对方浸了墨般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像是在期待他说出肯定的话。
“嗯。”南宫赐鬼使神差地应下未曾说过的话。
前世想结为师徒却未曾如愿,今生倒意外得以了结,谢以令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喜悦,伴着他粲然一笑,额上残留的水珠倏地滑落,印在脸颊上宛如泪痕。
“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抬起的手臂被半道拦住,南宫赐语气轻缓:“不必多礼,走吧。”
谢以令抬起头,看向先他一步离开的南宫赐,一身白衣皎洁如雪。
一别两茫茫,辗转又逢君。
他抬脚跟了上去,一如曾经。
第2章 半含酸谢以令装病
跟昨夜一样,谢以令还是与南宫赐同乘他的灵剑飞行,晨间的清风带着侵略性的凉意呼呼略过耳畔。
晨露泛起金光,谢以令的脸晒得发烫,南宫赐忽然在路边停下了灵剑。
不待弟子们发问,他道:“路途遥远,暂且在此歇歇吧。”
众弟子看了眼病恹恹的谢以令,内心了然,转头一看,路边正好有一家小店。
他们向店家打过招呼,规规矩矩地在四方小桌前坐下,只偶尔发出一两句私语。
修仙之人早已辟谷,不需要进食。但谢以令如今回到凡人之躯,不得不填饱胃腹。
他望向小店内,见店家快速搅拌锅中沸水,捞起细白的面条放进碗里,舀一勺极香的酱肉,再撒上一把青绿小葱,香味便长了脚似的直钻进他鼻中,激起一股馋意。
谢以令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一摸身上,却是分文也无。他状似不经意移开目光,正要过去跟思无眠他们坐在一块儿,碧落横在身前将他拦住。
南宫赐言简意赅道:“我付钱,去吃吧。”
他声音本就低沉磁性,格外好听,加上这话正解人之难,落在谢以令耳中更如天籁。
“多谢师尊!”
谢以令心里一暖,嘴角止不住上扬眼睛还看着南宫赐,脚步已经走向店家了。
“来一碗面!”
“好嘞,客官您稍等!”
谢以令挑了张空桌子坐下,南宫赐走过来,坐在他左手边。
日长风静,偶尔经过赶路的人,或看一眼小店,继续赶路。或坐下来,喝茶吃面。
谢以令拿起筷子刚吃了两口面条,路上便出现了一名红衫女子,四周人的目光纷纷往她身上聚集。
女子虽珠帘掩面,但依旧可见面容妖媚,红唇轻扬。她步步走动如灵蛇弯绕扭动身躯。与人擦身时,留下一点说不出名字的木香。
此时正是深秋,气温低冷,她却着一袭轻薄红衣,隐约可见香肩玉腰。双腿被质如水波的裙摆遮掩,赤着足踩在地面,脚踝系着金链交错的铃铛,一步一阵清脆声响。
谢以令眼神微变。这女子,看着来路不简单。
奇特的服饰与异香,莫非是异域人士?
“店家,一碗面。”
酥软的嗓音在女子坐下后响起,店家愣了好半天的神,才道:“好、好嘞,姑娘你稍等!”
思无眠跟南宫宁安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戒备。
他压低声音道:“大家多加小心。”
南宫赐神情没什么变化,只一开始扫了女子一眼,便将目光放在了吃面的谢以令身上。
谢以令低头吃面,时不时看几眼周遭。这小店位置虽然不至于是什么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外,但绝对跟热闹沾不上边。
想起阴尸,他忍不住道:“师尊,前面无眠师弟说最近各城都有阴尸了,这店开在这里,会不会不太安全?”
南宫赐抬眸,将这家店周边地形收入眼底:“这条路不仅是通往墨城的必经之路,也是其他城之间互通人流较多的一条。那些阴尸虽然低智,甚至没有灵智,但生性避灵趋邪。”
“原来是这样。”谢以令明白了,“因为这条路上经过的修仙之人也多,所以附带的灵气也强,阴尸会无意识绕开这条路。”
除去这些,谋生糊口也是一大原因。
两人说话间,旁边一道赤裸炙热的视线始终直白地盯着这边。
谢以令察觉后看了回去,见那红衫女子目光灼灼,定在了南宫赐脸上。
他下意识皱了下眉,看了南宫赐一眼。不可否认南宫赐相貌惊绝,身段气质更是一个皎如玉树,一个气质皑如白雪,任谁路过都忍不住多看一两眼。
但女子的一两眼,未免也看得太久了。
碗里的面条变得没滋没味,谢以令直勾勾地盯了回去,似要分出个胜负。那女子注意到他的目光,也不畏惧,随意打量了他两眼,又重新看回了南宫赐。
谢以令眉梢微挑,起了点儿兴趣。
南宫赐见他偏着头不动,面也不吃了,问道:“怎么了?”
“嘘。”谢以令指尖竖在唇边,低声说,“师尊,我在看戏。”
南宫赐道:“什么戏?”
谢以令嘴角微勾:“一出‘邻女窥桌’戏。”
南宫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对上那女子的目光。
红衫女子双眸炯炯似秋波流转,眨也不眨地看着他,雪白的手腕托着粉腮,但笑不语。
店家端着面碗过来,放在桌上:“姑娘,请慢用!”
热气模糊了女子的脸,南宫赐轻拧眉心,面上划过一丝不解。
他自然明白谢以令说的“邻女窥桌”是什么意思,只是不知道这女子为何一直看着自己。
谢以令两三下喝完了面汤,桌子上便出现了一个钱袋。
他看一眼钱袋,又看了一眼南宫赐,伸手拿了几枚铜钱,不忘说一句:“师尊,给了钱就我们走吧。”
他起身走到小店窗边,把铜板放了进去。一回头,发现不过这片刻功夫,女子竟鸠占鹊巢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碗留在原位,含情脉脉地望着南宫赐。
谢以令抿唇,嘴角往下一撇,脸色不太好看。
其余桌上,弟子们面面相觑,看见这一幕大气也不敢出。
被围观的当事人南宫赐却仿佛没看见面前的女子,拿起放在桌上的碧落便要起身离开。
女子飞快抬手,正欲连同剑身一并按住他的手,却被南宫赐敏锐躲开。
谢以令眼睛一下瞪圆了。
这女子性格果敢豪放,用寻常礼教出口约束怕是行不通。
虽然他现在名义上与南宫赐是师徒,可到底才建立,关系并不牢固,不好说些什么。
但他是谁?聪明伶俐谢以令。这种事都没办法应对的话,那真是白学了一身本领。
店家煮面时,余光里见那俊俏客官给了铜板却不走,站在跟前落了半边阴影。他把面条挨个挑进碗里,才有空好奇地抬头看上一眼。
这一看,登时吓得筷子差点掉进锅里。只见刚才还好端端的人,现下眉头紧皱,双唇紧抿,半闭着眼,身子晃如将灭枯灯,竟是一副快不中用的神态。
“哎呀!”店家把筷子往案板上一放,拍腿喊了一声,“客官,您没事吧?!”
这一嗓门喊出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南宫赐反应极快,几乎是下一秒就移到了谢以令身旁。
思无眠他们也立即站起身,朝这边走过来。
谢以令扶着额头,在南宫赐靠近时顺势往后倒,却没把握住力道,直接坐在了地上,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好在南宫赐及时接住,托住那力让他半靠在了怀里。
“谢师兄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