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谢以令瞪着眼,看着他手心两团火苗,直惊讶道:“阿四,你还会这种法术呢?”
阿四一晃脑袋,颇有些神气道:“那当然了,我会的可多了!”
三人借着阿四手中的火光在附近寻找,拨开密密丛生的杂草,往屋后走去,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东西。
那是三座极简陋的坟。
说是坟,不如说是三座黄土丘。许是经风历雨,三座土丘已被打得七零八落,不分你我,只勉强能看出几道深浅不一的轮廓。丘上白骨凌乱,野草横生。
南宫赐执手画咒,只见白光化烟,寥寥几缕钻入了坟中。不多时,每座坟头前都站了一个“人”。
一位是白头驼背的老翁,一位是苍颜白发的老妪,最后一人则是位花信年华的女子。
那三“人”一见他们,顿时吓得浑身哆嗦,恨不能立即跪下道:“几位仙长饶命,我们生前虽非大善之人,却也从作恶,死后更未泯灭良性祸乱他人,还请仙君饶了我们吧!”
谢以令问道:“先前是你们在屋内?”
那位女子一听,慌忙解释道:“此事与我公公婆婆无关,我并未存心吓仙君,打扰了仙君休息,还望恕罪!”
谢以令摆摆手,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她及腰的乌发,问道:“你为何突然进屋?”
女子也有些疑惑:“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忽然不受控,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让一时失了神智。等我清醒过来,便已经站在仙君身旁了。”
谢以令当然猜得出大概是因为凝丹丸,但还是疑惑地看向南宫赐,似乎想寻求一个答案。
南宫赐道:“应该是凝丹丸的缘故,那东西灵气太重,不免会招来些麻烦。”
谢以令有些稀奇道:“这么看来,我如今还是个香饽饽了?”
南宫赐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微沉,抿了抿唇道:“不知几位姓甚名谁?”
那老翁道:“老夫姓罗,单名一个忠字,拙荆高本云,儿媳穆如兰。”
谢以令试着问了句:“几位既然已去,为何迟迟不轮回,反而停留此地?”
那老翁摇了几摇头,一开口,嗓中如哽黄沙:“我们又何尝不想离去?可是家有不孝子,难成大器不说,竟习得鬼术将我们三人困在了此地。”
三人一听,察觉不对劲,互相看了看。
顾桓之惊道:“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那老妪道:“逆子初学鬼术,却不加控制,我与老头子年迈多病,受不住邪气便去了。如兰又是个体弱的,不久竟也被那孽障的法子夺了性命!他恐是听了什么人的指使,拿我们几人尝试,困住了却又没法解开,便自个儿走了,再没回来过。”
顾桓之闻言,气愤更甚:“如此衣冠枭獍,若被我遇上,定要将他斩除!”
谢以令不禁叹道:“半生养子空相泪,一室白骨无地归,倒也可悲。”
第14章 谢以令初入雨花庙
既然知晓三人是被阵法所困,顾桓之毛遂自荐道:“不如我来试试,看能否替几位解开封锁。”
霜客银光凛凛,在他手中挽转摇曳生出几道符咒。
谢以令看顾桓之一套动作下来,忍不住轻声道:“师尊,这顾师弟看起来,还挺厉害的。”
南宫赐轻声道:“这是日月灵台放魂归道的其中一招。”
谢以令抬眼看他,带着些笑意道:“师尊知道得真多。”
解阵未果的顾桓之叹了口气,有些羞臊地走过来:“这阵法实在古怪,我也解不开。”
“没事,”谢以令宽慰他,“这种邪魔歪道,顾师弟肯定没遇见过,解不开也正常。师尊,要不你来试试?”
南宫赐不慌不忙地上前一步,取出碧落,指尖灵力已出。
只见冷剑微茫,那坟前隐隐现出黑阵的模样,是个长横短竖、交叉相错的阵法,又名禁魂扣。
《诡契录》上有记载:“禁魂扣,属九邪鬼术。能禁三魂扣七魄,使人生生世世不得轮回,无法消散,拥无尽孤独。”
顾桓之与谢以令不约相视,一个神情凝重,一个面露茫然。这阵法与温府的释魂扣正好反其道而行之,所用手法却并无不同。
只见白光与黑气相互缠绕,彼此冲撞,又相斥分离,待听得“铛”一声巨响,那黑气便失了力一般往下掉,“哗哗”落了一地尘灰。
“解开了?”谢以令脸上一喜,上前两步查看。
南宫赐盯着地上隐约显出阵法原模样的痕迹,再开口时多了几分冷厉:“施阵人的手法虽说拙劣,但阵法门路不算低端,是温府的阵法。”
谢以令心下略一思索,将温自牢与温府联系起来,想了一通,最后将疑点落在温自牢口中的温大公子温良辰身上。
看来,那温大公子是否真的离世,还有待证实。
三“人”一得救,眼见就要跪地谢恩,顾桓之忙道:“不用不用!你们也是无辜受苦之人,还是早些离去吧!”
那老妪无力作拭泪状,只道:“逆子作恶,为人父母又怎能不心痛?只希望三位仙长,还有那位小仙长。”
阿四挺直了后背,竖耳听着后话。
“若见着逆子,定要将他捉拿,莫再让他害人了!”
顾桓之应下道:“那是自然。”
“老身还有一事未言。”老妪枯瘦的脸上显出几分恐惧,像是树皮因年岁积聚了一层尘土,裂开后形成的褶子,恐惧在她的脸上流窜自如。
“我曾尾随着逆子,去过一趟忘恩山,见到了一个黑衣人。看不出年龄,也不知道模样,单只觉得他身上腥气太重,像是杀过许多人。他交给逆子一本破破烂烂的书,事后被我从逆子屋内偷了出来,藏在了牛棚中。老身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谢以令听完,眉宇间生出几分疑惑。
黑衣人?忘恩山?看起来似乎是他们实施计划的一处交接点。
谢以令收回思绪,摆了摆手跟他们告辞,只余三个孤魂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几人远去的背影。
到了牛棚前,谢以令先将娇娇牵了出来,放在外面,随后在茅草铺子里翻找起来。顾桓之也跟着进来帮忙,提着剑在茅草里一边四处挑戳,一边跟谢以令搭话。
“谢师兄,”他表情还算淡定,但眼中藏不住的艳羡,“能不能冒昧问一下,你是怎么让扶风道长收你为徒的?”
谢以令偏头看他,抱住手臂:“顾师弟是想向我讨经验?”
“啊,不是不是。”顾桓之声音小了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既是日月灵台的弟子,又怎么能拜入其他仙门。只是我曾听说扶风道长从不收徒……罢了,我以后还是少听些传言吧。”
怕也并非传言。谢以令不由在心里暗戳戳地想:南宫赐以前的确有不收徒的规矩。
那这次,他又为何偏偏收了自己?
之前因南宫赐性格变化的疑问再次浮出心头,谢以令站着没再继续找书,反而满脑子猜测。
最大的可能,便是他死后,天道在抹去南宫赐关于自己的记忆时,误改了他的性格。
谢以令心念一动,换了性格的南宫赐,他还能追到吗?如果追到了,算不算他绿了曾经的自己?
一想到这点,谢以令内心反而有股难言的激动。
“对了,那个孩童又是怎么回事?”顾桓之见他半天没动,喊了一声后问道。
“阿四?”谢以令回过神,语气平淡,“哦,他是由五气化形而成的五鬼罢了。”
“五鬼?!”顾桓之反应极大,匪夷所思,“五鬼这物,我向来只在书里见过,说书人口中听过,亲眼所看,还是第一次呢!”
“那你有眼福了,阿四就在外面,”谢以令指指门外,“现在就可以看个够。”
顾桓之笑道:“谢师兄,我没别的意思。我从小汇灵的本领就比家中其余人差,父亲有事都只叫大哥二哥去办,我则常年被关在日月灵台练功,对外界之事知之甚少。虽没遇见过几个精怪,不甚了解,可我觉得精怪也分好坏。我看阿四,便是没有一点恶念的好精怪。”
谢以令一听,不由道:“顾师弟心性纯真,实在难得。不过人心险恶,还是不要轻信他人。”
“自然。”顾桓之说完,打量了他一眼,微微疑惑,“不过,谢师兄你怎么没穿南归弟子的衣服呢?”
谢以令简单两三句解释了原因,收回思绪重新找书。这次很快就找了出来,不过是顾桓之找到的。
他还没反应过来,顾桓之已经兴高采烈地举着那本破破烂烂的书往外跑去,边跑边叫道:“扶风道长,找到了!”
阿四已经饿得趴在了娇娇背上,有气无力道:“我们什么时候才有东西吃啊?”
南宫赐道:“快了。”
阿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我是想吃饼,但不是想让你给我画饼充饥。”
南宫赐看着他:“你只要不做多余的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