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说:“顾公子跟镇上的人打听出来,今晚是他们镇上一年一度的祭祀。”
“祭祀?”谢以令起了兴趣,“是祭那位雨花娘娘吗?”
南宫赐道:“应该是。看天色,快到时间了。”
谢以令身上已经不痛了,一听这话顿时又有了精神,从床上一跃而起道:“师尊,我们去看看,这祭祀又搞的什么花样。”
二人下楼时,店小二笑着迎上前,问道:“两位客官应该还没用晚膳吧,要不要用过晚膳再出去?”
南宫赐用剑柄挡住他,沉声道:“不用了,多谢。”
店小二后退两步,连连点头笑道:“那小的就不多打扰了。”
谢以令看了一眼南宫赐,南宫赐看出他在想什么,点了点头。
出了客栈,谢以令迫不及待问道:“这店小二果然有古怪。师尊,他刚才为何要避着你的剑?”
南宫赐道:“他们不过傀儡之躯,碧落灵气太重,靠太近恐躯体破裂。”
谢以令了然,一抬头,顾桓之跟阿四正站在长街上,裹着夜色寒气挨在一起。看见他出来,顾桓之忙问道:“谢师兄,你没事了吧?”
谢以令有些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有我师尊在,当然不会有事了,放心吧。”
这时,他怀里扑过来一个阿四:“谢辞哥哥,阿四以后再不给你吃东西了。”
他顺手拍拍阿四的脑袋道:“以后换我请你吃东西就是。”
阿四用力点了点头。
忽然,谢以令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僵,浑身血液一瞬间都冷了下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阿四开始叫他“谢辞哥哥”。
可一路上,自己根本从来没向阿四说过“谢辞”这个名字。
南宫赐有没有发现这件事不对劲?如果他早就发现了,心里会怎么想?要是他后面问起此事,自己又该想个什么理由?
谢以令皱起了眉。不如就说,在弄风山南宫赐没有找到自己之前,他跟阿四就已经互换过姓名了。
至于阿四为何劫走他……就交给他自己解决吧。
纵使内心再怎么忐忑不安,谢以令还是镇定地松开了阿四。
顾桓之道:“我问出来了,祭祀会在雨花庙后的一处高台举行,据说那高台名叫雨花台。”
谢以令闻言,不免有些冷冷道:“既然这平安镇的雨花庙名满天下,前来一探究竟之人肯定不少,其中定不乏灵力高深者。可我们却从未听过平安镇有什么不对劲的传闻,究竟是那些人没有发现,或是发现了却有所隐瞒,还是说,他们根本从进了镇子后,便没再出去?”
南宫赐看着他,颇为认同。
顾桓之闻言,心中不免震惊,细想下来却隐隐生出惊惧。
“原来如此。我只听过传闻,本想了解其中实况,却无人知晓,还以为是镇子本身颇为神秘的缘故。”
不再多言,一行人急匆匆向那雨花台赶去。
雨花庙后的雨花台,依山而建,谢以令他们便抄了山路爬上去,藏在了丰草茂木之间。只见高台之上,明火青烟,目光所见,竟远比那雨花庙宽阔。
平安镇百姓皆身穿红衣,头缠红布,一个挨着一个挤在火边。
谢以令压低喘气声,擦了擦悬挂在眉峰的汗。他现在的身体实在太差,不过爬了这么一会儿山,就跟要散架了一样。
看着底下情形,谢以令猛然记起之前在庙宇里说的话,低声问道:“师尊,那如意红莲不是需要吸收人心之欲念方可孕育吗?可这满镇皆是傀儡空壳,何来人心所念呢?”
南宫赐微侧过头道:“一,用满镇假象,骗取更多活人前来祈愿;二,便是这位雨花娘娘的确神通广大,有让傀儡生念的本领。”
“那对付起来,岂不是很棘手?”一旁的顾桓之小声道。
谢以令还未答话,忽听底下传来一声惊响,原来是有人正在震一架大鼓。
那鼓面如皮脂,手掌打下去发出“咚咚”的响声,如雷轰鸣,细听之下,却似有人悲咽哭鸣。火焰本燃在一口紫灰色鼎中,如今火势借风势,涌出鼎外,蔓延在高台。
众人围着火鼎,低头闭目祷念,只听不远处一人叫道:“良时已到,恭迎雨花娘娘——”
一台人皆俯身道:“恭迎雨花娘娘!”
谢以令等人仔细望去,那人身后蹒跚跟着四个人,抬着金像一步步向众人走来。那尊金像跟谢以令他们之前在庙中见到的一模一样,却比之更大,也更加栩栩如生。
金像端端正正地摆在了雨花台上的一方圆台上。
一道声音又响了起来:“抬,红莲童子——”
草丛中的几人闻言,皆放眼望去。
四名红衣百姓抬着一顶红莲宝座走上高台,宝座上,是个赤//身裸//体的孩童,约摸三岁模样。双目半阖,似昏昏欲睡,红唇如滴血,面白如珍珠,眉心一点黑,身上涂满了朱砂。
顾桓之见状,预感不太好道:“这红莲童子,莫不就是祭品?”
那群人将红莲童子抬上去,放在了雨花娘娘面前。那尊金像,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动了起来。
金像抬了抬右手,那莲座上的童子便睁开了眼,双目漆黑无一点白。雨花娘娘继续抬手,众人围拥而上,将童子托在头顶,朝火鼎中丢去。
南宫赐眉头一皱,不自觉握紧了手。
一声幼孩哭泣的声音从火中发出,谢以令神色一变道:“遭了!”
那是个活生生的孩子!
顾桓之见他要起身,连忙道:“谢师兄,你要做什么,冷静些!”
南宫赐覆住他的手,轻声道:“那孩童从被选中当祭品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他没说出后面的话。那孩童现在的哭喊,大概是一种术法,叫痛魂。哪怕死后,身为魂体也会感受到疼痛,所以才会发出跟生前一样的哭喊。
谢以令心中知晓南宫赐也无办法,缓缓点了点头,轻声问:“所以他们所谓的祭祀,不过是为了找个好听点儿的借口罢了?”
“应该是。”南宫赐的声音离他的耳朵极近,“更何况,这两日平安镇只有我们几人进入,那孩童极有可能是早就从别处掳来备好的。”
雨花台上,先是一个红色身影往火中跳去,像是收到了某种命令似的,接着一个又一个的红色身影不断地跳入火中。
那孩童挣扎在鼎中,没入火舌里。
谢以令不适地蹙眉,忽感一阵锥心刺骨之痛。那火分明在百米之外,却犹如烧在他身上一般,融蚀他的皮脂,烹焦他的骨头,烧干他的血液。
前尘旧事凄凉不可忆。
正痛苦时,身边的南宫赐似乎注意到谢以令神色不对,手指搭上他的脉搏处,缓缓输入了一股灵力。
谢以令缓了口气,轻声道:“多谢师尊。”
灵力入体的瞬间,他周身暖了一瞬,连带着灵脉都一热,只是这感觉消失得极快,谢以令没来得及捕捉。
青烟俞浓之际,鼓声渐急,等到鼓声急停,霎时高台之上,风声皆静。那鼎中火势渐熄,隐隐现出一具人骨。
又是先前那人扯着嗓子喊道:“请雨花娘娘抱骨——”
“抱骨?”顾桓之倒是想起了什么般,“我曾偶然在一本书中看过这词,似乎是讲人生死轮回之事。”
谢以令好奇问道:“顾师弟,可还记得此书叫何名?”
顾桓之不觉皱眉回想:“好像……叫什么录来着。”
谢以令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诡契录?”
第17章 观雨花台抱骨祭天
“对,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顾桓之连忙点头,“我当时觉得那书实在太过破烂,所以只随便翻了翻,依稀记得上面记载着阴阳两隔之人,寻……寻什么红莲……”
“阴阳两隔之人,塑死身,生活魂。取红莲为引,铸为心。寻怀戒之骨,接为形,抱骨祭天可成。”
谢以令正暗自庆幸顾桓之没追问自己怎么知道诡契录一事,听见南宫赐接话,转身趁机把这个问题抛给他:“师尊,你是如何得知的?”
南宫赐垂眸低声道:“早些年曾到日月灵台拜访过顾老前辈,有幸阅过。”
顾桓之注意力果然放在了南宫赐身上,一听这话,惊讶道:“扶风道长是哪年哪月哪日去的,我怎么没听他们提过过?”
南宫赐顿了顿,道:“时年太长,我也不太记得了。”
顾桓之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鼎中人骨密密麻麻地被一层层红衣粘附,待鼎中火彻底湮灭,四周夜不分明之际,雨花娘娘手指微微翻动,台上凭空生出一群人。
与众百姓不同的是,他们皆身着白衣,头戴白布,宛如披麻戴孝。
谢以令认出其中一人正是之前去庙里还愿的那位妇人,她本早已跳入火中化为了灰烬,现如今又被雨花娘娘动动手指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