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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而那具人骨,已成森森白色,也不再似孩童般,反而更像成人大小。在一众白衣人的簇拥之下,献到了雨花娘娘眼前。
  那尊金像双臂抬动,将白骨挽在怀中。众人皆埋头叩首,一言不发。
  这时,山间拢聚的黑云破裂,有秋月溶溶之色洒落于高台,映着那金身人像的雨花神。
  顾桓之问道:“这就是抱骨祭天?”
  谢以令没说话,听见身边的南宫赐道:“用幼童献祭,出来的却是成人骨,说明她最后想要的是一个成人。而成人不论男女,身上共有两百零六块骨头。怀戒骨则是人身上聚集最多精华的一块,至于具体哪一块则因人而异。”
  顾桓之道:“这么说来,她至少要找两百零六名拥有怀戒骨的人?可这祭祀一年一次,那不得两百多年?”
  谢以令冷声道:“她没那么傻,名义上一年一次祭祀,可私底下,就说不定了。”
  “那她岂不知残害了多少性命!”顾桓之气愤得呼吸都粗重了不少,“居然还恬不知耻地为自己建了座庙宇,受他人供奉。”
  谢以令拍了拍他,低声道:“快看,怀戒骨出来了。”
  只见原本还在雨花金像怀中的人骨,此时已化作小而明亮的一块。
  一位百姓双手端着木盘迎上去,那怀戒骨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盘中。
  欢呼声与明火在此刻一并生起,像是某种祭祀舞,红与白交错相织,如百条红鲤在白水中肆意游荡,又像白水囚着红鲤,不得自由。
  顾桓之正色道:“无论这雨花娘娘有何用意,以滥杀无辜之人达成目的,终是恶行,我为仙门之人,绝不能无动于衷,让她继续行恶。”
  谢以令心里认同,却又担忧道:“可她实力不容小觑,恐怕不能轻易降服。”
  顾桓之忍不住看了一眼南宫赐的神色,道:“这不是还有扶风道长吗?我想,扶风道长对这类事绝不会坐视不管的,对吧?”
  南宫赐回看他一眼:“顾公子心怀大义,扶风佩服。若能尽一份薄力,自然不会推辞。”
  顾桓之听见此话,心里立即有了几分把握,待看见谢以令,把握又退去几分,犹豫道:“可是谢师兄……”
  他想到谢以令不过是个凡人,且才拜师没几天,估计还没来得及学一些法术,不免有些担忧。
  谢以令见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不觉有些汗颜。他拍拍胸膛,壮了壮士气道:“放心,我绝对不会拖你们后腿的。师尊给我的凝丹丸应该也吸收得差不多了,不如我试试。”
  说罢,他有模有样地学起南宫赐施法的动作。
  或许是吃了凝丹丸的缘故,这次运灵,谢以令竟感到隐约有一股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他心下微沉,尝试着操控那股力量。
  一股熟悉的灵力从足底窜向两臂,直冲头顶,又捣脏肺,极不安宁。
  然而这股不安宁带给谢以令的,却是灵力有可能恢复的好兆头。他不免想看看能否使出些许灵力,一抬手,不想用力过度。
  一道白光从山间草丛迸发出去,阴差阳错地正好打在那端着木盘的百姓身上。
  那百姓猛然被一股灵力打中,本就是傀儡之躯,哪里受得了此重击,当即身子歪斜,摇摇晃晃地左右摆了几下,“咚”一声摔在了地上。
  盘中的怀戒骨也顺着力道“咕噜”地往一边滚动。
  要遭!谢以令心中大叫不好,以为被那雨花神发现了藏匿地点,下意识准备遁地而逃,身旁的南宫赐却在此时迎身而出。
  “喂,南——师尊!”谢以令吃了一惊,差点忘了尊称,伸手去拦已是来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那白色身影径直飞向雨花台。
  顾桓之见状,也不再躲藏,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谢以令索性也站起了身,低头一看,旁边的小鬼头正睡得口水横流,他无奈道:“阿四,阿四?阿四!”
  见人叫不醒,他弯下腰,捏起阿四的圆脸:“碰见正事就睡大觉,谁教你的?”
  “啊?”阿四被人强行从满桌美味佳肴中拖出来,心情实在说不上好,睁眼见是谢以令,更气恼道:“谢辞哥哥,你赔我槐花斩肉、黄金碎香饼……”
  谢以令不仅打断了他做梦,还要打断他抗议的一系列话:“我赔,我都赔,不过你再睡下去,等我走了,小心山上的豺狼虎豹吃了你。”
  阿四撇撇嘴道:“我才不怕。”
  回应他的是,谢以令一记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走了!我们赶快过去看看。”
  “诶等等!”阿四抓着他的两根手指,努了努嘴,“你跟他,就是那个人,现在是怎么回事儿?”
  谢以令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事。
  “阿四,”他蹲下来,语重心长地嘱咐眼前的阿四,“南宫赐他现在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我跟他现在是师徒关系。所以,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你也要假装不记得我,知道吗?”
  阿四双手抱头道:“好复杂,不过我记住了。”
  “记住了就行!”谢以令拎起他后颈的衣服,“赶快过去帮忙!”
  那弄丢了怀戒骨的百姓正躬着腰在地上四处寻找,满脸冷汗如雨下。他一边找口中一边不断念道:“雨花娘娘恕罪,雨花娘娘恕罪!”
  忽然,他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一只修长如竹的手捡起了不远处的怀戒骨。
  “还给我,还给我!”他扑上去,身子猛一撞上了那人腰间的剑柄上,如黄纸遇火,顷刻间飞灰烟灭。
  南宫赐收了怀戒骨,淡淡地扫了地上灰烬一眼,随后抬眼望向台上的金像。“听闻雨花娘娘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金像震了震,似被惹恼了一般。南宫赐神色未变,只冷冷看着她。众人伏在地面,如同断了线的傀儡。
  忽然,金像于某处发出一声清脆的破裂声,随着一层一层的金粉脱落,逐渐露出了活人的肌肤。
  紧随其后的顾桓之惊讶道:“这莫非就是雨花娘娘本尊?”
  金像破裂后,出来的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妙龄女子,面若桃花,额间一点朱红,双目冷冽含水,如同冷彻入骨的坚冰。
  “抱骨大业将成之际,我必佛挡杀佛,神挡诛神!南宫扶风,若你们执意干涉此事,我定不会轻易饶过你们!”
  南宫赐轻抬眉眼,冷冷看她:“稚子无罪,你滥杀无辜之人,昧良作恶,我等身为修道之人,本就以匡扶正义为责,又怎会坐视不管?”
  “哈哈哈哈!”那女子笑道:“匡扶正义?真是可笑!这世道凭什么由你们仙门来定义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顾桓之听了这歪理十分不服气:“连三岁小孩儿都能分辨出好坏,正邪是非何须什么定义?你心思已鄙,所见自然受限。”
  南宫赐道:“花解雨,回头是岸。”
  顾桓之眼底闪过惊讶,原来两人竟认识?
  花解雨喝道:“我的事还用不着你们来管,少惺惺作态,令人恶心!”
  顾桓之见她执迷不悟,当时怒道:“你见惯了惺惺作态的人,便觉得世间的人都惺惺作态,这又是什么道理?”
  话音刚落,一道红绫便如疾风射来,顾桓之瞳孔一震,忙用霜客去挡。只听“铛”一声,霜客竟被打落在地上。眼见红绫就要缠上顾桓之的颈脖,南宫赐抬手挥剑斩去。
  那红绫布料极其柔软有韧,斩杀过去的剑气滑过表面,剑身反被缠住。
  顾桓之见状,手掌一翻,霜客便回到了手中。他提剑,冷锋近身,花解雨也只微微侧身避过,又一道红绫朝他打去。
  两人当即与她打斗起来。
  花解雨到底是半路出家,修习道法最多不过五六年,原本仅南宫赐一人便可将其擒获,更别说如今还有一个顾桓之。
  见寡不敌众,自己渐渐落了下风。花解雨刹那间转身,抬手射出几枚飞镖,“嗖嗖”而过竟有铁器破空之声。
  霜客迎镖斩去,正好将一枚飞镖打落在地。
  顾桓之躲过,惊愕道:“惊雨梅花镖?!”
  那飞镖片薄而细,状如梅花。锋刃处亦有冷光摇动,见血后便如一朵初开的红梅。
  南宫赐提醒道:“这镖有毒,小心。”
  顾桓之赶紧缩回伸到一半的手,连连点头道:“好,好!”
  周围原本僵硬的百姓忽如枯木逢春再生活气般动弹起来,顾桓之道:“他们开始动了!”
  花解雨此时已灵力渐衰,冷冷笑了一声道:“扶风道长当真说得简单,我已深陷不复深渊,如何能回头?”
  她一挥手,操控傀儡们千军万马般扑上去。
  谢以令几乎是被阿四拖着下了山,然后又一路被拖着爬上了雨花台。
  一上高台,他顿时吃了一惊。
  只见南宫赐和顾桓之被那群百姓团团围住,隐约能看见两人佩剑的光亮。
  谢以令压着阿四的头弯腰躲在紫灰色鼎后,他看不清战况,心里担心会出事,思考后还是打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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