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见春楼共有三层,也是卫城唯一有三层的酒楼。店小二上了三楼,走到最里间的房里,抬手摇了下门口挂着的一串铃铛。
铃声响过后,他又摇了下,一连重复了三次,里面才传来脚步声。
门开后,店小二低着头,双手端着托盘举上前,语气毕恭毕敬。“范老板,您要的东西。”
托盘被里面的人端走,只见他挥了挥手,店小二便离开了。
南宫赐睁开眼的一瞬间,店小二身上的符咒瞬间消失,回到了他手中。他将符咒像丢什么小玩意儿似的,递给旁边看了许久的谢以令,开口道:“问到了,走吧。”
谢以令好奇地捏了捏立在手上的符咒,触感软绵绵的。听见南宫赐说要走,他便将符咒收了起来。
谢以令贴着南宫赐,小声道:“师尊,进入赝品的画不能用灵力,真迹该不会也不能吧?”
南宫赐道:“说不准。”
几人飞快上了三楼,找到范老板的房间。南宫赐按所看见的,完整重复了一遍店小二的步骤。
*
见春楼的老板范裘金,像往常一样将准备好的点心蜜饯放在画前,不一会儿,画上出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范裘金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他露出一个带着讨好的笑容,搓了两下隐约在哆嗦的双手,“雨花娘娘,这是您指定要吃的蜜饯,小人给你送来了。还望娘娘往后继续保佑小人的酒楼红红火火,日进斗金。”
画中的身影动了动,一阵白烟从画卷里飘出来,如同一道纱衣被风吹过来,裹着盘中的蜜饯与点心绕了一圈。范裘金瞟了一眼,见托盘里的东西已经没了,便放下了心。
谢以令他们静待在门口守株待兔,果然,三道铃声过后,屋里很快响起了脚步声。几乎是门打开的瞬间,谢以令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灵咒立刻将人控制住。随即他推着范裘金,身后的南宫赐与顾桓之接连进了屋内。
仔细关好门后,顾桓之小声道:“我们现在就要进画吗?要是中途有人来怎么办?”
谢以令言简意赅道:“阿四。”
阿四正失望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托盘,纳闷明明闻见了香味,却没看见食物,嘀咕道:“怎么全都吃完了呀。”
南宫赐在门外布下一道结界,对谢以令道:“我先进去看看,半个时辰若没有出来……”
“不行。”谢以令刚把范裘金平稳放在床上,担心符咒失效,又加了一道。还没听完南宫赐的话,便打断了,“我不同意。”
南宫赐顿了一下,“那好,我们一起进去。”
范裘金的房间比普通客人的要大,谢以令选了块空地,跟南宫赐盘腿坐了下来。
顾桓之拍着阿四的肩,再次语重心长地嘱咐他:“阿四,你可一定得守好门,不要让其他人进来,知道吗?”
阿四在正事上倒不迷糊,他点点头,对顾桓之挥手保证道:“我知道了,放心吧。”
三人慢慢放缓呼吸,逐渐心无旁鹫。谢以令静静等待着入画的时刻,却发现始终没有睡意。
身旁南宫赐跟顾桓之的呼吸声,已经从轻缓平稳到听不见一丝一毫,谢以令心里不禁生出疑惑。他的双腿开始酸麻,只轻微一动,就像某种动物粗糙的毛发,一齐扎进肉里。
第51章 画中画入画见画女
时间一分分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谢以令始终没有进入画中。屋内愈发安静,他心里难免等出几分焦躁来, 越想睡着却越睡不着。于是干脆睁开眼,发现左右两侧皆已空荡荡。
南宫赐呢?难道他们已经进入画中了吗?不对,之前顾桓之进入画中的时候, 分明是趴在桌子上的。
谢以令起身看了眼墙上的画,心里思索着:或许, 这就是真迹跟赝品的区别也说不定, 毕竟整个过程里, 他确实没听见一点走动的动静。
谢以令看了眼对面的床,范裘金中了他的灵咒,还安静地躺在上面,只是原本守门的阿四, 不知为何没了身影。他走到门口一看,发现门口被人打开一道缝,南宫赐布下的结界还在。
阿四应该是自己开门跑了出去。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脑中, 谢以令就忍不住皱眉,下意识地不认同。阿四如今的心智早已不是几岁的孩童,分得清事情轻重, 如果不是十分重要的事,他绝不可能轻易离开。
所以, 现在是南宫赐跟顾桓之进入了画中, 而他却没能成功进去,阿四也被什么事引开了。
只是不知道为何,画卷这次似乎并不打算让谢以令进去。
屋外有南宫赐的结界,短时间内, 范裘金被控的事情不会暴露。然而谢以令心里总有一股说不上来的不安。他回头,再次看了眼墙上的画,没发现什么异样,转身决定出去找阿四。
酒楼里彩灯悬挂,灯火通明。不过客人数量明显减少了许多,从虚无坐席到只有寥寥几人醉趴在桌上。
一楼只有一名眼生的店小二靠着柜子前打盹,忽然,他像是接到了什么命令,一下从瞌睡中清醒,上前提醒其中一人道:“客官,轮到你了,还请随我上二楼。”
那醉沉沉的客人一听,迷离的双眼顿时清明不少,连连笑道:“好好好,可算是等到了。”
谢以令下楼时与两人擦肩而过,闻到一股淡淡的土腥味。他皱了下眉,环视四周,并没有看见阿四。
走到门口时,谢以令抬头望着天,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天黑如漆,似乎永远也不会亮。他暗中使了个灵咒出去找人,谁知灵咒却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飞。
“奇怪,”谢以令盯着回到掌心的灵咒,疑惑道:“怎么寻不到阿四。”
“这位客官,”先前那位送客人上楼的店小二走了过来,“夜这么深了,您这是要去哪儿?要是想买什么东西的话,尽管吩咐我们就是。”
谢以令迅速收起灵咒,鼻间又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土腥味儿。他皱了下鼻子,转身见店小二微弓着腰望着自己,黑色的瞳仁相对眼白,似乎有些过于大了,看久了竟觉得瘆人。
谢以令不说话,打量着他的表情,店小二等了一会儿,并不因被客人冷落感到尴尬,好声好气地再次道:“客官要是想吃什么肉喝什么酒,只管招呼一声,我们马上端上来。”
“你们这儿,都有什么酒?”谢以令终于屈尊降贵似的开了口。
“诶!我们这儿酒可多着呢!”店小二见他回话,笑容立刻真诚了不少,“有醇香的梨花酒,清香的桃花酿,甜香的荔枝醉,客官想喝哪种?”
谢以令绕过他,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下,“桃花酿。”
“好嘞!客官且稍等,我这就去给您打来。”
一楼此时除了谢以令,还剩三个人,都是各占一张桌子。
一名离窗较近,盯着漆黑窗外的年轻女子,一名不停吃着菜的瘦弱书生,还有一名自饮自乐的白眉老者。
店小二很快上了酒,细心地为他倒上,然后才离开。
谢以令面不改色地看着桌上的酒杯,没打算喝。跟南宫赐千杯不醉不同,他是个半杯倒的酒量。只是不知南宫赐他们何时出来,自己现在又进不去……等等。
谢以令看着面前的酒,忽地想道:如果喝醉了,昏睡过去,是不是就能进入画中了?
他刚把手放到酒壶上,忽然听见一旁桌上的人道:“谢公子,怎么要了酒却不喝?”
谢以令心头一沉,这道声音,是白折。他扭过头,旁边桌上放着几盘动过的菜肴,看得出白折是一直坐在这里的,可是谢以令却几乎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我拿上去喝。”谢以令对他笑笑,心里警惕了不少。
白折也笑了下,拿筷子夹了块肉放进嘴里,细细嚼着:“那两位公子怎么没跟你一起下来?”
谢以令扫了一下四周,想起阿四的话,决定诈他一下,便将身子凑过去,低声道:“他们为什么不在,白公子比我更清楚吧。”
“嗯?”白折夹菜的动作停顿下来,“此话怎讲?”
“别装了。”谢以令冷下语气,“我早发现你的身份了。”
对面的人神色自若,垂眸放下筷子,再抬眼时,眼中多了几分戏谑。
“那谢公子说说,我是什么身份?”
谢以令猛地直起身子,站了起来,一字一顿道:“《倒春山居事》的画师,我没说错吧。”
白折忍不住笑出了声,轻拍了两下手掌:“谢公子真是太会抬举我了,我若是有此画技,何至于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
谢以令一把抓起他的手:“是吗?那你的手是怎么回事?这么厚一层茧,不像是练剑练出来的。还有,画师常年沾墨,你的身上正有一股墨味。”
前半句纯属是他胡扯了,白折的双手上几乎没什么茧子,十指粗细适中且带着一股秀气。被抓着手腕的白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明白过来谢以令是在胡搅蛮缠。
“谢公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