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他闪到谢以令眼前,一把遏制住了他的双手,抬手将人踹飞了出去。
谢以令一时五脏都被捣动起来,胃里一阵翻涌。在落地之前,温良辰又抓住了他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
谢以令一掌打在温良辰身上,却发现他纹丝不动,并且他手上的力气突然间涨大了数倍,接着将他狠狠往地上一摔!
这一摔,摔得谢以令眼冒金星。眼前的温良辰越来越模糊,对方的魂魄开始出窍,企图进入谢以令的躯体并且挤走他的魂魄。
“谢辞!”
远处南宫赐传来一声呼喊,“接着!”他道:“不送!你的剑!”
谢以令神魂一震。
南宫赐为他送来了不送!
黑色的剑划破夜空,像一道闪电,精准落入谢以令手中。
熟悉的触感让谢以令脑海中尘封的记忆重现,他奋力挣开了温良辰的桎梏,一剑斩去,后面断崖轰地断了半截。
夺取他人肉//身被迫中断,温良辰稳住心神,目光在谢以令与不送之间扫了扫,“这居然是你的剑。”
谢以令重获佩剑,有如神助。他使出南归仙术,与温良辰打斗起来。
身后,南宫赐也即将赶到。
胜负只是时间问题。
只一瞬间,同归于尽的想法便在温良辰心里生了根。心中邪念突起的那刻,如落入干草的火苗,瞬间将他的理智烧没。温良辰动作慢了一瞬,谢以令见状抓住机会,一剑贯之,却只是擦过温良辰的腰!
而温良辰却倾尽全力,一掌打偏在了谢以令右胸。顷刻间,他化掌为爪,穿透了谢以令的胸膛,满手鲜血淋漓。
“谢辞!!!”
南宫赐一向波澜不惊的神情在看见这一幕时破裂,他双目睁大,看着谢以令第二次在自己眼前倒下。
碧落从他手里掉落,雪白的仙服在逐渐浓郁的夜色中,与飞雪混为一体。
谢以令用尽最后的力气,握紧了不送,从温良辰后背狠狠地刺下去!
在阴火引到他身上前,他松开了不送。
谢以令只觉得被穿透的地方冷得厉害,他的牙齿开始打颤,眼前一片明亮,却看不清东西。
倒下去前,他心里便知道自己不会撞到冰冷坚硬的地面。
及时赶来的南宫赐,从身后稳稳地接住了他。
这一剑下去,温良辰法力尽失。很快,周身被阴火吞噬。他不死心地用踉跄的步伐,朝谢以令这边走来,微弱的青色光芒从他手中流出来,如同一条青蛇,想要缠住谢以令。
南宫赐一挥手,将温良辰最后一丝机会彻底碾碎。在温良辰的身体被阴火烧得粉碎时,顾子衍带着弟子们,终于赶到了这里。
雪地里,南宫赐将谢以令抱在怀里,源源不断地往他身体里输送灵力。他一言不发,像是没发现顾子衍他们的到来,又或者说,并不在意。
一名弟子发现了掉落在化作一团焦尸的温良辰身边的剑,察觉有些不对劲。他向顾子衍说明后,上前捡了回来。
那把剑无疑是把上好的利剑,弟子尝试着拔剑,却发现拔不出来。他仔细一看,那剑柄处竟融了一块灵石,将剑牢牢封住。
顾子衍接过剑,有些疑惑,却对温良辰为何要封剑的原因不感兴趣。他把剑丢给弟子,道:“回去扔进炉子里焚化。”
谢以令的手越来越冰,他摸到南宫赐的手腕,感到体内的血液流失得越来越快,但又有一股暖流进来,护住了他的心脉。
他用手指轻轻挠了一下南宫赐的手腕。
南宫赐为他输送灵力的动作不停,神情却变了变。他知道谢以令想表达什么,手腕上,是他们定好了一命共生的鬼契。
南宫赐神情比漫天飞舞的白雪还要冷,他沉声道:“你不会死。”
谢以令扯了扯嘴角,想要故作轻松地笑,却因为胸膛的剧痛没有成功,“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吐气艰难,“只是,还有些愧疚……”
“不想……连累你,南宫赐,我不想……”
谢以令眼神开始涣散,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南宫赐却听清也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不止这一次,还有上一次,都是不想连累你。
不是抛弃你,不是离开你,只是不想连累你。
“我要是怕被你连累,”南宫赐运灵,开始催动金丹,“从第一次见你,就应该远离。”
金丹出体,顾子衍等人目瞪口呆,他张口想劝说,却在看见南宫赐坚毅且不为任何人事改变的眼神后,闭上了嘴。
雪越下越急,一众人头上都堆了雪。
谢以令乌黑的长睫颤动,抖落了几粒雪花,黑与白清楚分明。
他靠在南宫赐怀里,一边是彻骨的寒夜,一边是温暖的怀抱。冷热交加中,他意识逐渐模糊。
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慢慢进入他的脑海。
谢以令知道,那是南宫赐的记忆。因为一命共享,他拥有了南宫赐遇见他后的所有记忆。
第61章 天远人散燕孤人哀
鬼城有一州, 名为玉州,玉州有一镇,名为玉泉镇, 镇中有一地,名作乌衣巷。
这深巷里,住着的大多是普通人家。一日, 巷子里来了一辆马车,一位看着不过二十五六的清丽女子, 拖着包袱跟一对姐弟从马车里走下来, 从此在乌衣巷久住。
一开始, 人们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富贵小姐,时间长了,才逐渐明白过来,大概是个命苦的可怜女子。
女子名唤谢婉。那对姐弟, 姐姐名叫谢清,不过六岁,弟弟名叫谢辞, 刚满四岁。放在同龄孩童身上,正是贪玩的年纪,可这对谢家姐弟, 却比其余孩童更加早熟聪慧。
姐弟俩同娘亲一道起早贪黑,到集市上售卖谢婉绣的手帕、荷包。
只可惜乌衣巷这地方, 人人都为谋生难以自保, 谢婉的生意着实不景气。她只能想办法,到更加繁华的玉泉镇去。
玉泉镇与乌衣巷不过三四里之遥,谢婉每日都要披着夜色醒来,眼见两个孩子满脸困倦还要闭着眼跟她下床, 心中又酸又涩。
“阿清,”这日,谢婉将谢清拉倒一旁轻声道:“你跟阿辞从今天起,就不用再跟着娘亲去镇子上了。”
谢清一听,睡意顿时没了,她不解地看着谢婉:“可是娘亲的东西很多,提着走那么远的路肯定很累,阿清跟弟弟帮娘亲分担一些,娘亲就不用那么累了。”
谢婉轻抚她的头,安抚道:“娘亲提得动,阿清不用担心。倒是你在家要注意看好阿辞,可别让他出去乱跑跟人走了。”
谢清点头答应,她倚在门上,看着谢婉清瘦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
谢辞醒后不见了娘亲又气又急,谢清只得哄他,曲儿也唱了,故事也讲了,好容易他才不闹。
“姐姐,”谢辞吃完蒸笼里最后一个馒头,问谢清:“要是娘亲受欺负怎么办?我想去看看,我认识路!”
谢清埋头在屋外给谢婉新种的菜浇水,听见弟弟所说,虽然心里确实有担忧,可也谨记娘亲的话,对谢辞说道:“娘亲说了不让我们出去的,你要是想娘亲累了一天,回来还要怄气,你就去。”
谢辞不说话了,怏怏地也到小院子里,提着水桶帮忙浇水。
日子虽清苦,但也算过得安稳,直到有一天,谢婉比以前回来得更晚。
谢清已会做一些简单的饭菜,每顿都是她做好了让谢辞端菜碗上桌。这日谢婉神情恍惚,像丢了魂一样回到家。
谢辞跟谢清早已饿得不行,见谢婉回来,顿时齐声笑道:“娘亲,你回来啦!”
谢婉恍然回神,她清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道:“阿清阿辞真乖,娘今天有点累,你们吃吧,娘先睡一会儿。”
谢辞看着她有些跌跌撞撞地进了屋,扭头问谢清:“姐姐,娘怎么了?”
谢清沉默半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阿辞,我们先吃饭吧。”
从那日后,谢婉的身子便开始虚弱下去,脸色一日胜一日苍白,眉宇间尽是谢辞看不懂的悲色。
反倒是谢清,家里大小事样样承包,谢辞只能跟她抢着做。
“姐姐,你说,娘是生病了吗?”谢辞坐在门口石阶上,扭头问旁边的谢清:“生病了是不是要吃药?姐姐,我们给娘亲买药去吧!”
谢清撑着下巴,看着远处只剩光溜溜一截树干的山道:“阿辞,你不懂。”
谢辞摇着她的胳膊,央求她:“那姐姐,你告诉我,我也要懂。”
谢清神情复杂,她拗不过谢辞,却也不知该如何说得让他明白,娘亲定是被人欺负了,才这几日都没出去卖东西。
谢清叹了口气,起身去收挂在杆子上的衣服。留下谢辞一人坐在石阶上,脸上挂着疑惑。
秋末冬初,已是分外凛冽。屋外寒风打门,谢辞紧紧挨着谢清,二人双足相促围坐在火炉旁,互相用脚挤着玩。
谢婉今日回来得晚,身上的棉衣看着便单薄,她身子抖得不成样子,手里却紧紧握着一锭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