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陆川的头埋在谢宁肩窝,呼出的气息带着酒气,直喷到谢宁的脖子上。
  谢宁感觉像是有蚂蚁在爬,心里痒痒的,脖子也痒痒的,想拿手去挠一挠。
  但他为了固定住陆川,不让他东倒西歪,一只手扶着他的肩,一只手撑着他的腰。
  两人离得特别近,仿佛只要他一点头,就能亲上陆川。
  谢宁不由想到那天晚上,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柔软的嘴唇,独属于陆川的气味。
  天色已晚,车厢内没有点灯,谢宁看不清陆川的模样,只莫名觉得紧张,就在他想做出点改变时,马车停了,他们到家了。
  不知为何,谢宁松了一口气,忙招呼下人来把陆川扶回去。
  翌日,陆川照常醒来,回忆昨晚发生的事,只记得在谢家喝酒,之后的事儿就不记得了。
  陆川感受了一下,身体没有以往宿醉的感受,便起身洗漱。
  陆川用完早膳,来到国子监,道路完全疏通后,又恢复了正常的上课时间。
  大多数学子都来上课了,国子监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第一节课开始后,陆川把钟博士布置的那篇策论交了上去,就是有关雪的策论。
  这是他写得比较满意的一篇策论,其中涵盖了他这几天对古代平民生活的感悟,不再是现代那种不切实际的空谈。
  下课钟声响起,陆川一反常态,没有在位置上写课业,溜达到苏幕几人的座位旁。
  苏幕抬眼,看陆川立在一边不说话,主动开口询问:“陆兄可是有事?”
  陆川眨了下眼睛,语气平静地说:“之前听你们说起西边集市,陆某有些兴趣,想邀几位兄长休沐时一逛,不知几位兄长可有空?”
  唐政眼睛一亮:“这事儿啊,有空啊。”他最喜欢去逛西边集市了,里面经常有手艺人做出精巧的木工,只有去那边才能淘到新奇的东西。
  至于临近年关,筹备年货什么的,家中长辈一手操持,完全用不上他们。
  苏幕正愁这次休沐去哪里玩,正巧也很久没去西边集市了,便也同意了。
  剩下的刘扬和席东,一向跟着他俩活动,便定下了这次西边集市之行。
  陆川跟这几人约好了,才跟几人说,他家夫郎也要跟着一起。
  苏幕几人听到要带一个小哥儿,动作一僵,几个大老爷们儿一起出行,带个小哥儿算什么回事。
  陆川见此,故作惊讶:“几位兄长莫不是要反悔吧?”
  这话一出,苏幕他们即便是想反悔也不好说出口了,只好打哈哈应下。
  这时几人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被陆川给坑了,拉着自己给他家夫郎保驾护航呢!
  自己交的损友,咬着牙也要撑下去。
  而另一边的钟博士,下课之后没怎么休息,便开始给学生改课业。
  这一张写下雪后的美景,被他撂一边去。
  那一张写瑞雪兆丰年,被他撂另一边去。
  这一张写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太不切实际了。
  ……
  其他人的卷子都看完了,才终于看到陆川写的策论,这一看不要紧,直接把他看入迷了。
  第50章 策论
  今日国子监一切恢复正常,陈祭酒难得悠闲,拿出珍藏的毛尖银针,配上这梅林的雪水,可谓极品。
  房中只有陈祭酒一人,闭上双眼,细细品味这悠长的韵味。
  不料,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便是门板被拍响,吓了他一跳,茶杯差点都没拿稳。
  “知言兄,陈知言,快开门,我这得了一篇好文章!简直令人拍案叫绝!”
  是钟博士的声音,跟他平时的严肃冷静不同,这声音里带着兴奋与急促。
  陈祭酒手快稳住茶杯,然后把杯子小心地放到桌子上,这才起身去开门。
  陈祭酒动作粗鲁,“砰”的一声打开房门,神色怒目。
  “好你个钟远光,你最好有正事找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陈祭酒与钟博士虽然相差十来岁,却颇为投缘,两人之间相处向来不客气。
  表面上看着都是斯文有礼的文人,私底下不知斗过多少回了。
  钟博士向来严肃的脸都绷不住了,眉眼间是止不住的兴奋。他把手中的卷子递给陈祭酒。
  “这是我的一名学子写的,快看!可是难得的好文章啊!”
  陈祭酒将发的怒气顿时哽住,像是被中途打破了施法,一脸懵逼。
  不过钟远光很少有这么激动的时候,他便勉为其难先瞄一眼吧,若是没有他说的那么好,他定要钟远光好看。
  陈祭酒接过卷子,低头看了起来。
  嗯,这第一句有点意思。
  嘶,这下面写得确实言之有物。
  看陈祭酒看进去了,钟博士赶紧把他推进屋去。
  “行了行了,先让我进去再看,外面冷得不行。”
  正巧这时一阵寒风吹过,钟博士一边说着身体一边哆嗦了一下。
  陈祭酒顺着他的力道进了屋,找了个就近的椅子坐下。
  至于钟博士,把卷子推荐出去后,便开始悠闲起来,绕着房舍看了一圈。他对陈祭酒的房舍颇为熟悉,经常来这里煮茶论道。
  钟博士扫到桌上的茶具,鼻子动了一下,是毛尖银针的味道,走过去一看,茶汤清亮,隐隐有一丝梅香。
  这陈知言,可真会享受,有好东西还偷偷摸摸的,怪不得要把房门锁起来。
  钟博士面无表情,内心却很活跃,余光瞄了陈祭酒一眼,看他还在专心看卷子。
  知道他没看完是不会抬头的,钟博士淡定地坐到刚刚陈祭酒的位置,拿起一个干净的茶杯,倒了一杯茶,微眯着眼睛细细品尝,感叹知言兄可真会享受。
  看卷子看得入迷的陈祭酒,并不知道他难得喝一次的珍品,被钟博士给嚯嚯了。
  钟博士喝下一口茶,这时“啪”的一声响起,把钟博士吓了一跳,以为他偷喝茶被陈祭酒发现了,手抖了一下,跟刚才的陈祭酒一样。
  接着响起陈祭酒激动的声音:“好!写得真好!这关于雪灾前的防治和雪灾后的治理,写得真好!”
  钟博士抬眼望去,这才发现陈祭酒已经把这篇策论看完了,默默低头,也发现自己已经把茶壶里的茶喝完了。
  钟博士心虚地放下茶杯,向陈祭酒走去,开始跟他讨论起这篇卷子的优缺点,及时转移话题,生怕陈祭酒注意到他的茶没了。
  没错,陆川写的这篇策论虽然很优秀,但还是有不少问题的,能明显从中看出他的知识储备不足。
  但,瑕不掩瑜。
  陈祭酒果然没注意到钟博士的动作,他的心神皆在卷子之上。
  “不错!这其中写的以工代赈和雪融后清理,是个可行之策。”
  “原来雪融后不及时清理被冻死的尸体,会引发瘟疫,以往雪灾过后总会有瘟疫发生,原来就是这些尸体腐烂发臭后引发的。”
  “北方干旱地区,可以挖地窖储存雪水,来年夏日灌溉农田。”
  “这桩桩件件,确为有用之策,这名学子乃大才啊!”
  钟博士:“……”
  看着陈祭酒嘴上长了花儿似的把陆川夸了一遍,钟博士面上没说什么,实则内心暗喜。
  不愧是他选中的弟子。
  陈祭酒夸了一遍后,激动的情绪平复了一些,问钟博士:“这名学子姓甚名谁?可是哪家子弟?可有老师了?”
  钟博士一听这话,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还不懂这陈知言吗,定是起了爱才之心。
  钟博士警惕地看了陈祭酒一眼,小心说道:“他叫陆川,字行舟,乃是永宁侯府的儿婿。”
  陈祭酒抚了一把胡子,努力回忆:“我记得永宁侯府是武将,没什么交好的文人,这学子应该还没有老师吧。”
  钟博士正色道:“现在是没有老师,不过很快就会有了。”
  陈祭酒看向钟博士,用眼神问:是谁呀?
  钟博士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我。”
  你?你什么?
  陈祭酒等着钟博士说接下来的话,不料他吐出这个字后就再没话了。
  陈祭酒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在说他准备收陆川为弟子啊。
  陈祭酒指着钟博士,说:“你、你竟愿意收学生?”
  不怪陈祭酒惊讶,以往多少学子想拜到他名下,不少人还找了陈祭酒说情,都没能打动钟博士。陈祭酒还以为他是打算这一生都不收弟子了呢。
  钟博士点头确定。
  陈祭酒只能放弃了。若论官职,钟远光肯定是拍马比不上自己;可若是论学识,别看他比自己小十来岁,学识还真不必自己差,甚至更好。
  而且看卷子上的内容,质朴务实,正合钟远光的的胃口,与自己清丽的文风不是很相符。
  可是想再多他还是忍不住心塞,两人虽然相交多年,但也斗了多年,没想到在这方面被他给胜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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