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殷闵没办法接话,有些话皇帝说行,他说却不可,不过亲爹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什么,只是继续说道:“我还听说老十二给你送了一大箱子的金银玉器?”
殷闵:“……”
您老未免消息太过灵通了。
他尴尬的说:“是,是的,十二哥天性纯挚,十分难得。”
这事儿说起来和纯王还有点关系,那天对方联络完感情走后,没过多久那边晋王就知道了,晋王的思路很简单,不能让阴险狡诈的老四成功拉拢殷闵,同时也很不屑,想拉拢人却连一点金银都舍不得,老四真是小气吧啦的。
其实也不是没有人劝过他,但晋王也有他的思路,觉得自己人前行事一向如此,突然改换人设反而不对劲,于是就这么扛着装有金银玉器等一系列贵重物品的箱子溜溜达达的来了。
说辞也差不多,什么同情弟弟遭遇,自己也不会说什么好听话,所以直接给点实际的安慰,不收就是看不起他这个哥哥,弄得殷闵很是尴尬。
不过其实送东西的也不止晋王一个,但只有他最高调最不合时宜,值得一提的是九皇子荣王就送了殷闵两件医书孤本,看似不起眼的同时又投其所好——在众兄弟中,殷闵最有些看不透的就是这个兄长了。
殷闵心中叹了口气,其实他认为自己的拉拢价值也不是特别大,只不过这群人谁都不让份,掺和的人一多,再小的小事也都小不起来了。
他道:“其实儿臣也正想着该怎么和父皇说,十二哥的礼物太贵重了。”
皇帝道:“既然他给你,那你收下吧,这种事又有什么好说的,倒是你……”
“他把你逼到那等地步,你就一点不恨?”
这个“他”说的是谁不言自明。
殷闵心说他还真没什么想法,首先皇帝总不可能为了让他报仇就让他剐了殷阐,其次……
他忽然一脸正色:“父皇,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故喜怒伤气,寒暑伤形,暴怒伤阴,暴喜伤阳*。”
皇帝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殷闵面露诚恳道:“这是儿臣从医书上看到的,天幕也曾说过心生怒气于身体无益,您还是应当戒怒戒躁,儿臣希望父皇能看着儿臣及冠。”
按照天幕所说,还没等殷闵二十岁及冠,皇帝就已经没了。
皇帝沉默。
“你还真没白学,都能学陆相来劝诫朕了。”他心情复杂,没有再继续方才的话题,也没有计较儿子的避而不答,赐了些赏赐后很快就放殷闵离开了。
殷闵同样心情复杂的带着赏赐离开,这段时间以来,就因为天幕那件事,他得到的赏赐和关注比过去两年都要多了,一个两个都要争着抢着给他送东西。
皇帝又在御花园稍坐了片刻,随后就回到了太和宫继续批阅奏折,忽然,门外匆匆走来了一名内侍,对方来到皇帝跟前掏出一封书信道:“陛下,这是沈翊交上来的。”
那个义阳王的幕僚。
皇帝眯了眯眼,接着打开书信,片刻过后,他忽然一掌将信拍在了桌案上,眉宇间呈现怒意。
周围的太监宫女纷纷打了个哆嗦,纷纷跪下。
皇帝抬手让这些人起来,回想起小儿子方才对自己说过的话,他努力压下了这股怒意,复又将书信再次看了一遍,不禁冷笑:“好好好!大宣居然还有这等敢违背朕禁令的胆大包天之徒,怪不得李崇有钱收买精兵,原来问题出在这,看来朕这朝廷也不干净。”
梁总管小心翼翼:“那陛下,这……”
皇帝抬手拧了拧眉,深深的吐出口气道:“着武德司的人去查,记住,要小心翼翼的查,不得惊动任何人。”
“至于沈翊……”皇帝顿了顿,随后漠然道:“不必牵连家人,赐他鸩酒吧。”
“喏。”
空荡的大殿再次恢复了寂静。
……
“殿下!您猜我今天从外面听到了什么?”
曹峂风风火火的走进殿内,带着些兴奋的和殷闵卖关子道。
殷闵一边在院子里的水缸中清洗着手上采摘草药时沾到的泥土,一边道:“哦?发生了什么?”
“您怎么一点都不猜呀?算了,还是我告诉您吧。”曹峂神神秘秘道:“奴婢从出宫采买的太监那里听说,说荆州的那个吴员外上次天幕结束的当天晚上,就被一群人趁夜摸进家里给揍了,后来听说又扒光了衣服,露个屁股在街上,结果叫晨起倒恭桶的当成泼皮无赖抓起来送进了衙门。”
“他还想让县官抓那些打他的人呢,谁曾想荆州衙门的官根本不理他,反而还宣判了他好多罪状,直接给下狱了。”
“天幕一出,全天下人都看着,荆州的官员自然不敢再向之前一样继续包庇,会有这样的结果实属意料之中。”殷闵随口道。
曹峂跟在他身后一路走进屋,见主人要换衣服,连忙殷勤的上前帮忙,一边奇怪道:“殿下,您怎么会知道有当官的包庇吴员外啊?”
这个小太监问题总是很多,可能是年纪还小吧,殷闵也很耐心的和他讲话:“他一介商人,如果没有上面的人包庇,又怎么可能把生意做大?若非如此,更加不会敢为非作歹。”
这年头没有点后台的人几乎是做不起来生意的。
曹峂听罢十分崇拜:“殿下您懂的真多。”
他其实一直私心认为,陛下就应该选他们家殿下当储君,足不出户都能懂这么多,一看就比那些天幕说的“菜鸡”强。
不过他们家殿下年纪太小,排行也小,貌似不占什么优势,这些还是曹峂听殷闵说的多了,耳濡目染想明白的,实在可惜。
殷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穿好衣服就转身往外面走:“好了,不要在这里闲聊,天幕播放的时间马上要到了,我们得赶紧去。”
说完,主仆二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这里。
第13章
天幕一如既往的出现,开始接着上期继续讲解未来的历史。
【上一期我们讲到了厉帝弑兄篡位,这哥们是个狠的,因为害怕本就名不正言不顺的自己被掀下位,把朝臣当韭菜噶——其实他当时还想嘎兄弟来着,只不过兄弟都在封地,不方便杀,所以只能暂时搁置。
至于在这之后第一个倒霉的是谁,根据上一期我分享的视频,大家不知道的应该也都知道了,多余的我也不多说。】
左一句把朝臣当韭菜嘎,右一句不方便杀,成功令在场坐在殿中的满朝文武和皇子们脸都绿了,心里开始不断扎小人。
虽然之前他们就已经凭借天幕所讲到的对方的行事风格上差不多猜到了结局,但这次可是证据确凿,心头的石头落下地,这感觉又是不一样的复杂。
至于倒霉蛋殷闵,则再次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怜悯目光。
殷闵:“……”
谢谢,不需要!他略有些郁闷的想。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人杀完了,朝堂也空了大半,总不能当个光杆皇帝吧?于是厉帝就提拔了不少人上来,又对下面进行了永久封号以及禁言等一系列政策。
封建时代皇权本就大于天,更何况人家手里头还有兵,这个时候人数已经逐渐壮大,不光刚开始造反的那点儿了,总之威慑力很足。而底层百姓本就只能随波逐流,温驯到只要能活就不会造反,况且他们的声音也一直被忽视着,士人阶层又直面这等压力,这下彻底没多少人敢吱声了。】
【当时的情况就是,脾气刚一点的,老子这官儿也不做了,回家种田去;形势所迫,有家要养的,继续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哪怕看不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就过去了;本就底线灵活,原则就是没有原则,无条件迎合老板的,这下可算喜大普奔的迎来了春天——厉帝能用的也就这一部分人了,谁让他不得人心呢?】
百姓们听的心有戚戚,虽然即便经过天幕的转播,他们对很多蕴含着大道理的话还是不太懂,多少人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都还只是勉强吃饱饭,当然没有余裕思考什么人生哲理,但天幕此时对他们的这番评价还是能够勉强听得懂一些的。
当今皇帝其实已经算是个很好的皇帝了,朝廷出了贪官会从严惩治,哪里有了天灾也会积极赈灾。虽然底层百姓许多还是吃不饱饭,但最起码不像二十几年前那样,本就没多少油水还要被上面的人盘剥几轮不说,更是时常经历兵祸,易子而食也不是稀罕事,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死了。
但即使是这样的皇帝,能给他们的也就这些了,他们的声音和诉求传不到天上去,也没办法得到满足。人活着,还是说不出的苦,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于是多数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神明,祈求下辈子可以托生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
士人阶层的感悟又有不同,他们对这样的现状触目惊心,更加庆幸天幕播出后,那个厉帝肯定是上不了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