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但这也不是随便哪个皇帝都能做到的,首先你就得手里有这个权力,可封建王朝发展到这个时期,皇帝一般不说被架空,但手里的权力也都分摊开来了,想要干点霸道总裁的事,那几乎想都不要想,现实会教你做人。】
  被打的地主们脸色铁青,心中又隐隐畏惧,生怕当今皇帝对此动心。
  老皇帝自从知道这个周期律后的确对此动心了一瞬,但考虑到这么做必然会涉及到的一些问题,哪怕真要做,也必然要用温和一些的手段。
  不过此时说起这些显然都还太早了。
  【可殷闵显然不是这种皇帝,毕竟人家手里头是真有权啊,虽然当时还是有些人扯着嗓子不同意,但他们不同意没用,制度该改的还是得改,于是殷闵直接出手限制了部分人手握田地的数目,同时鼓励百姓开垦荒地,极大的调动了当时农民生产的积极性。
  不过这件事的前身其实也包含了一段小插曲……】
  只是限制土地数目啊,不少原本心还提在嗓子眼里的人顿时松了口气,如果一开始就说要限制,他们可能还会心有不满,但有天幕提起的打地主的例子在前,这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而随着天幕的话语,一段画面也随之展开。
  【随着天凤帝开始逐渐显露出要改革土地制度的意思,朝堂的气氛也一度变得微妙起来。
  冯默言下朝后回到公主府,坐在主位上时而叹息,时而陷入沉思。
  他的女儿宋珂敏锐的发现了母亲的异常:“娘,你这是做什么?无论舅舅想要怎么做,总不可能波及到你的身上。”
  宋珂既然已经步入朝堂,倒还不至于有多天真,只不过她眼里的天凤帝一直是那个待人亲和且靠谱的舅舅,她的想法里,朝堂的事再怎么样,总不至于对自家人有什么影响。
  冯默言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女儿,不禁摇头:“你啊,还是见识的太少。”
  宋珂蹙眉,随即身体靠近,环住母亲的手臂道:“那您这是觉得舅舅会……连情分都不顾了?”
  她有些惊疑不定,又不愿意相信。
  最初天凤帝在青州围剿尚还是山匪的周韬时,就是冯默言召集自家庄园里的佃户组成的临时队伍相助,身为皇帝的亲姐,她手里的那些资产当然也不可能被谁侵占,反而还随着时间自然而然的壮大,直到如今。
  而随着许多地主的田地逐渐被充公,永康公主就难免显得有些显眼了,若说地主,朝中谁还能有她大?
  冯默言自然清楚这个弟弟性情的,可越是清楚就越是忐忑,天凤帝终究还是皇帝,先不说这丝血缘和情谊能不能抵得过江山社稷的份量,身份发生了改变,也注定他们不能够再用以前的模式相处。
  “感情,是没办法消耗的。”
  万般情绪纠结在心中,最终,她叹息着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哪怕假设皇帝最终会心软,但有这件事横亘在中间,只会逐渐消耗掉那位对她这个姐姐的情谊,和帝心相比,为了这么一点钱财,不值得。
  随着天凤帝登基,之前那个能够随意说笑的楚王似乎也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哪怕对方任意的一个举动里实际并没有多余的意思,心里也依旧放着他们这些故人,下面的人却也没办法不多想。
  和皇帝沾边的事情注定了就不会单纯,这甚至与皇帝本人的意志无关,也无法控制。
  这就是皇权带来的重量。
  翌日,永康公主作为表率上书交没了自己名下的所有土地以及大部分家财,被皇帝再三拒绝,最终因为推脱不过,还是收下了绝大部分。
  天凤帝端坐在太和殿中,他独自远远望着永康公主逐渐远去的背影,终究还是落下了一声叹息。】
  第50章
  许多人都能够从帝王的那声叹息中感受到些许落寞之情, 不知为何,一瞬间竟也有那么一点同情这位帝王,人始终是要有感情方面的寄托的, 无论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 总有那么一种要被重视, 可对于皇帝来说,这似乎是个奢侈, 就连亲姐姐也不敢全然信任他。
  可转瞬之间却又觉得自己疯了, 他们有什么资格同情皇帝?
  郡主府内, 冯默言抱着年幼的女儿叹了口气, 下意识思考了一下这段视频播放出来会不会对她有什么害处, 不过想来天幕上的她又没有做过什么对天凤帝不利的事, 况且这也是人之常情, 顶多会有点微妙罢了。
  而她和殷闵始终是站在同一个立场上的, 以太子的性格,应该也不会太在意。
  老皇帝习惯性看向自己的下首,没见到人这才恍然想起太子如今人并不在京中。
  总之这种事简直没有人再比老皇帝本人更加深有体会了, 曾经交好的人渐行渐远倒在其次, 更为重要的是,站在这个位置上, 身边簇拥着的全部都成了赞美之声, 哪怕偶尔有那么一两敢唱反调的,转头也有人立刻上来阿谀奉承皇帝。
  老实说, 真信了这群人的鬼话这皇帝也就不用当了, 对事物的基本判断力都已经失去。
  远在徐州数尸体的殷闵看到这里倒不意外, 不如说,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 天底下的好事又岂能全部都被同一个人占据?人生无论怎么选都一定会有遗憾,这是他曾活过一世的感悟。
  既然当了这个皇帝,也总要付出什么。
  *
  太宗朝。
  永康公主立即起身向皇帝请罪:“陛下,臣并非是在猜忌您。”
  这种事你知我知道倒也罢了,可被天幕播放出来就不太礼貌了,顶着那么多双眼睛,这个罪,永康公主必须要请。
  连带着一同出场宋珂也跟着请罪。
  天凤帝心底叹了口气,开口道:“无碍,起身吧。”
  【自古君王多寂寞,这句话虽然也不是全对,但说的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了,哪怕是再没有威胁性再亲和的皇帝那也是皇帝,说要杀人就是需要动动嘴的事儿,是个人都得小心不敢得罪。就像是老虎一样,哪怕是从小养在动物园里没了野性的,你也不敢相信它就一点没有想试试吃人是什么滋味的时候。】
  “伴君如伴虎啊。”
  说的不就是这个道理吗?不少人感叹道,说起来永康公主这么做的确是聪明的举动,毕竟之前天幕也说过,未来的这位陛下是以江山社稷为重的人,哪怕念在一点旧情的份上真就破了那么一次例,但这无疑会消耗帝王的耐心——怎么总是你在这当绊子呢?
  反而识相一些还能留个好印象。
  【不过显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那么清醒,咱们身为提早知晓结局的局外人,看到这种情况可能就会觉得这人好蠢,不顺着皇帝你是想死吗?
  但实际上可不能这么算,先不说就算是咱们也不可能上面领导说啥不管好坏就全部照办,一点都不摸鱼。而人类毕竟会被主观支配,就是说一件事你觉得行,或者说你内心更想要这个结果,所以哪怕实际上不行或者有风险,你的潜意识也必然会给你找出各种理由来证明这件事这么做是对的。】
  自欺欺人嘛,人类的潜意识确实更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
  读过心理学书籍的殷闵坐在座位上听到这里如此想到。
  所以这个不识相的人到底是谁?
  【自古以来,开国功臣就是个压力比山大的职位,这个实际上和皇帝忌不忌惮功臣不占据绝对关系,毕竟历史上又不是每个开国功臣的下场都不好,这其实也是要看臣子的情商。
  有脑子的知道低调一点,不居功自傲,这种至少还能获得一个好结局;没脑子的就觉得我为组织立过功,我为国家流过血,你皇帝能有今天也有兄弟我的一份功劳,我享受一下怎么了?】
  【于是问题就这么来了。】
  有人听到这里不禁说道:“这说的也没错啊,立了功,便是享受一些又有什么,这不都是应该的吗?”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显然就是不懂了,一些有识之士听的忍不住摇头:“这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立了功要些赏赐的确没什么,但若是要的太多了,过界了,这就成了大问题了。或是皇帝无法容忍,或是威胁到了皇权,总之这两种但凡沾了任何一样基本就是完蛋。
  【因为殷闵自己就很能打的原因,他身边实际上真能算得上功劳很大的臣子倒也没几个,基本上都分摊了下去,但郑鸿绝对算得上是其中之一,毕竟当初身为青州总兵,他这份投资也算是挺关键的了,不然殷闵即便依旧能够成功,却不会那么容易能在青州发展起来。
  显然郑鸿本人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然也就没有后面的事了,先是纵容族人在这个节骨眼上私占民田,事发之后不想着请罪,或者处置罪魁祸首,反而还出手包庇。】
  太宗朝的人看到此处均是笑而不语,天凤帝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毕竟皇帝登基都有十年了,这个时候郑鸿的坟头草都已经有几尺高了,也就没必要做什么评价,总之都是自己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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