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爷爷颤颤巍巍地回去了,但他没回到家,他在距离学校不到五百米的地方被车撞死了。
溪河哭得满脸是泪,他抱着爷爷瘦小干瘪的身体,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滚烫的眼泪滴到牌位上,像血蔓延。
学校辞退了老师,安排溪河到另一个班级上课,七天后,一个巨大而恐怖的消息在学校快速流传开。
那个老师出了车祸。虽然捡回来一条命,但双腿截肢,右手也废了。
不止他,其他伤害过溪河的同学,也都分别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惩罚’。
一时间整个学校都像笼罩了一层阴影,所有人都不敢再欺负溪河,甚至连看一眼都不敢。
外界发生的事情溪河什么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坐在窗边,神色空白,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往下滴落,他看着外面被风吹动的树叶,他对着风说:“我只有你了,你要永远陪着我啊。”
风钻进了窗户的缝隙里,吹到溪河脸上,他想象那是它在安慰他的眼泪。
溪河开始完全的封锁自己,他在人前一句话都不说了,他上课放学,像人群里的隐形人。他不关注外面发生了什么,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他的头发越来越长,眼里的光淡的几乎看不见……
只有在安静无人的时候,他会和它说一些话,会露出孩子般的笑,会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只是儿时捉迷藏的游戏,他再也没玩过了。
他害怕它找不到他。
这天放学,溪河在菜市场里买了点菜,回家的小巷子里,身后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溪河更贴了点墙边走,但下一秒,他的手被用力拽住了。
“你站住!你得跟我走,你把我儿子害成那样!我不会放过你的!”
溪河惊恐地睁大眼,面前的是个神情疯癫的中年女人,他死死抓着溪河的手,声音大的像尖叫,“他腿没了啊!他两条腿都没了!你怎么这么恶毒?!他也是按校规办事,你为什么报复他?你让他这辈子怎么办!”
“你跟我走,你要为你的行为赎罪!”
溪河不懂得保护自己,只是抬起手挡住女人伸过来的指甲,他想回家。
他精心挑选的菜被女人踩在脚底,碾碎、踩烂。
女人嘶吼着,她看见溪河脖子上的绳子,猛地去扯,“就是它!”
溪河后退的动作变了,他反抗地推开女人的手,“我不认识你,你放手。”
女人哭叫不停,“恶魔,你是个恶魔!你还我儿子。”
溪河努力护着项链,脖子都被抓了好几道血痕,衣领里,那块黑沉的牌闻到了血的气味,轻轻震颤起来。
溪河没有注意到,他双手抱住了脑袋,把脖子护得紧紧的。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也根本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
他和外人正常交流的次数都几乎没有,更何况是这样被指责打骂。
但溪河没有感到太疼,女人的声音消失了,他抬起头往后看,缓缓睁大了眼睛。
他看到女人以一种诡异奇特的姿势贴在墙上,嘴巴张大,双眼凸起,像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鬼……鬼……”
溪河捡起菜,跑回了家。
他浑身又冷又热,站在门口喘息发抖了整整五分钟才平静下来。阴凉的空气黏糊糊地缠在他身上,是很让人不舒服的感觉,但溪河早已习惯。
他的眼睛不知道看在哪里,他有些不敢置信,又发起抖来,但眼睛里的光却在一点点燃起。
“你、你,你真的……”
在吗?
阴湿的空气将他裹得更紧了。
溪河高兴的脸泛起红。
这一天,他知道了它真的存在。
它一直在他身边。
它陪着他。
第28章
鬼老公03
溪河自那天之后开朗了很多, 他把更多的时间给了自己的鬼丈夫,就连上课的时候,他都会在课桌上蘸了水和它玩五子棋。
溪河的成绩下降了很多。
但没有人提醒他, 他就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他看着自己成绩单上的成绩, 和爷爷留下的钱。
溪河皱紧眉,嘴巴也抿得紧紧的,他知道它在, 所以他很鲜活的、完全地做着自己。他神情可爱, 依赖,像在撒娇。
“不能跟你玩了。我要好好学习。”
他要考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 然后买个小房子,和他的鬼丈夫一起生活一辈子啊。
所以现在要先忍忍。
溪河弯了弯眼睛, 对着虚空伸出手,“你乖哦, 我先考个好高中, 再考个好大学。”
它好像不能理解他的话,依旧缠着他。溪河叹了口气, 摇摇头,一边飞快地做完作业,复习完,再一边假装无奈的和它玩。
“阿则哥哥, 这个暑假我要去做暑假工了。”爷爷留下的钱并不多,他要提前为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做打算了。
湿冷的空气贴上他的脸颊,溪河顺从地仰起脸,眼睛亮亮的, “等我拿到工资,我给你烧最好看的香。”
唇齿开合间,它偷偷溜进去了一点。
溪河被冷的轻轻打了个寒颤,它退了出来。
溪河以为它在和他玩,笑呵呵道:“你干嘛呀,好冷啊。”
它不太高兴,丝丝缕缕的阴气钻进了溪河的衣服里,好像在说:冷?那我就更冷你一点。
溪河捂住领口,“不给你出来。”
没捂多久,又赶紧松开手,生怕把它憋住了。
但鬼哪里会被憋。
到了暑假,溪河还没来得及找暑假工,早上醒来就被桌上的钱惊呆了,“这是哪里来的啊!”
它很得意,吹起了两张红色的钱。可谁知溪河没有夸奖它,而是连鞋都顾不上穿了,抓起那些钱就说:“这是你偷来的吗?我们快还回去,这钱不能要。”
它愤怒了,禁锢住溪河,屋子里的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忽明忽灭,溪河却一点也不怕,认真地讲道理,“那是别人辛苦赚来的钱,阿则哥哥,你不能这样做。”
灯管闪的更快了,溪河又说:“不可以发脾气哦,灯坏了要花钱修的。”
它放开了他,灯不闪了,房间里的窗帘也不飞了,溪河摸不到那股阴冷的空气了。
他先一张张捡好钱,然后满屋子的找它,最后终于在床底下找到了。
溪河累得气喘吁吁,苍白的脸和唇都红了。
“你生气啦?那我跟你道歉好不好,可那些钱还是要还回去,不能要的。”
它气得又要走,溪河张开手拦住了。
“阿则哥哥,你不喜欢我了吗?”
它停了下来,溪河露出一抹可爱至极的笑,“我最喜欢阿则哥哥哦。”
它好像不生气了,别别扭扭地贴到溪河身上,然后卷进来一本书,书本无风自动,哗啦啦的声音在寂静黑暗的空间里有些恐怖。但溪河不怕。
溪河仔细看着书本,慢慢理解它想告诉它的话。
“墓……中,所,物,无主,可用。”
溪河哇了一声,解开了误会,他毫不吝啬地夸奖它,“原来是这样,我误会啦。阿则哥哥真厉害啊,你有没有受伤,这些钱够用很久啦,以后我会自己工作的,你不用拿那些东西啦。”
溪河怕它受伤。
毕竟有一个它,那就肯定有许许多多厉害的鬼,去墓里拿东西,太危险了。
它勉强同意了。
溪河安慰地抱了抱自己,就当是在抱它了。
溪河不由道:“要是有天能亲眼看到你,碰到你就好了。”
它没有回答,只是贴得更紧了些,三伏天里,溪河被冷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溪河就这样安稳快乐地度过了初中、高中时光,他越来越白,身上有股外人不能轻易接近的气场。
他长得很漂亮,但几乎没人看到过他的正脸。
所有人只能看到他衣领外的一截白的惊心的脖子。
太白了。白的不正常。
高中溪河考的很远,这里很少人知道他在初中发生的事,所以有几个同学愿意和溪河说话,但溪河已经不想要除了它之外的朋友了。
他有了朋友。
他不需要其他人了。
溪河沉默地拒绝了他们的好意,但没想到三年后,高考结束那天,竟然有一个女孩子向他表白。
溪河惊慌又害羞,满脸通红,“不、不,不用礼物。”
女孩子看他这样,笑得更厉害了,“哎呀,你好可爱啊,我从高一就注意你啦。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不用理会其他人的说法和目光,我觉得你很好!”
“我说我喜欢你,也不是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是想告诉你。不用紧张,这是我亲手做的小蛋糕,你尝尝吧,再见啦,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溪河捧着那块小蛋糕,脑袋差点冒出蒸汽。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表白。
说实话在这之前,他都没考虑过喜欢……他的日子里除了学习,就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