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今天他选的是一个人漫步的记忆,茂密的柏树在头顶交映成穹形,幽深的树影密密交错,远处是布满了稠云的浅紫天空,黄昏时分的风有点微冷。
  那是战前的好时光,这个世界在经历几年战争后,现在已经很难看到这样静谧闲适的好风景了。
  应逐在这样一段美好的记忆洗涤下,心情逐渐平静,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下午,应逐自己开车赴一个约,去见郑匀。
  除了厄舍监狱的监狱长,应逐还是议员,即将竞选下一届的星郡市长,他赢面很大,不少社团帮派已经开始私下联络他。
  郑匀就是其中之一,他一直想拉拢应逐,明里暗里多次提到了政治献金。他愿意给应逐的竞选提供金钱助力,为的是等应逐上台后给自己日后的洗白铺路。
  午后阳光明媚,应逐在上了跨江大桥后,关掉了人工海马体的记录功能。
  其实关于人工海马体是否能由当事人自主选择关闭或开启,之前一直是个争议极大的事。
  现实派认为如果可以自主选择关闭,那这项科技就没有意义。
  人道派则认为人毕竟是人,而不是摄像头,如果连这种选择权都没有,那就是对人道主义精神的摧残。
  后来是人道派赢了,当然不是因为人道主义精神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不过是每个人都有自己见不得光的东西,毕竟谁不想自己那些阴暗的死角摊开在太阳光下。
  特别是掌权者,他们又有多少不能为外人道的东西,如果一言一行都被人记录下来,那简直不敢想象。
  所以说,现实派最后败给的不是人道,而是人性里的私心和龌龊。
  午后的阳光洒满了整座大桥,看起来闪耀得像玻璃栈道。应逐行驶到跨江大桥中间时,震耳欲聋的爆破声突然响起。
  砰——!!!
  瞬间,车窗玻璃瞬间全部震碎,化成闪光的碎片飞入车厢。应逐的车平地飞起,在空中翻转两圈后又落地。
  数辆防弹车呼啸而来,将应逐的黑色轿车团团围住。
  哐——
  损坏严重的车门从里面被一脚踹开,应逐从里面挣扎着爬了出来。
  看他还算矫健的动作,可以知道手脚都没事,只是头上似乎是磕破了,蜿蜒的血迹顺着额头流下,滑过眼皮,看起来有几分骇人。
  从车里出来之后,应逐躲在车后,迅速抽出别在后腰的银色手枪,接着就开始观察四周的地形。
  对方选择动手的地段真好,这是一座跨江大桥,左右都没有路,不是前进就是后退,不会飞就只能跳江。把他的路堵得死死的,压根不给他逃生的希望。
  正想着,车后传来动静,透过歪斜的后视镜,应逐看到防弹车上下来不少人,纷纷抽枪,对准自己损坏严重的轿车。
  这时,用来遮掩身形的轿车中了一枪,发出尖锐刺耳的破碎声,应逐连忙避开。深吸口气,闪身出击,连续三下点射,每一发子弹都没有虚发,收获了三声惨叫。
  放完枪,他又迅速闪回车后,侧耳听着车后的动静。
  接下来的时间里,应逐以轿车为遮掩物,放一枪就躲起来,尽量拖延时间。
  然而对方的包围越来越近,这辆车几乎被打成了筛子。终于,应逐还是被数不清的枪口团团围住了。
  “停下!”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停止射击,只有枪口还对着应逐,几人自发让出一条道。
  岑谐揣着枪从人群后走出,他头上带着头盔,身上还穿着防弹衣,短靴加工装裤显得腿又直又长。
  他看到应逐愣了下:“卧槽!怎么是你啊?”
  应逐看到这个人,气得都快吐血了。
  什么叫,怎么是你?手榴弹都朝自己扔过来了,不知道自己炸的是谁?
  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警笛声,应逐和岑谐同时看过去,双双皱起眉,是特警暑的人。
  一个袭击政府人员,一个私下接触黑帮,两人干的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勾当。视线对视,很快达成了共识。
  应逐扶着腰,不耐烦道:“让你的人赶紧离开!”
  岑谐没有耽搁,让自己的人迅速开着几辆防弹车离开,他自己留了下来。
  没办法,他信不过应逐,要留下来牵制这个人。
  特警暑接到消息,说跨江大桥上发生了爆炸事件,载着特警和爆破专家就来了。
  警长从车上下来,看到应逐有点惊讶,上前恭敬道:“应议员,你没事儿吧?这是怎么了?”
  应逐不同于以往出现在大众面前那种整洁的形象,此时整个人无比狼狈,只有姿态依旧矜傲冷静:“遇袭了。”
  警长面色一正,问:“什么人干的?”
  应逐冷着脸:“看着像自由军,我见过其中几个人。”
  岑谐在一旁看了他一眼,这人谎话还真是张嘴就来,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愧是政客。
  警长又问了几句,转头看着旁边的岑谐,又问:“这位是?”
  应逐依旧面不改色:“他是见义勇为的路人。”
  岑谐嘴角抽了抽,没说话。
  爆破专家已将现场排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爆炸隐患,上来跟警长汇报。警长看向应逐,极恭敬地问:“应议员,您伤的重吗?要不要送您去医院?”
  应逐摇头:“不用,厄舍办公室已经派人来了,就在路上。”
  特警暑见没出什么大事,该问的问完就离开了,走前还帮忙把应逐那辆报废的汽车拖走了。
  眼看特警暑的人离开,岑谐看着应逐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突然一记又凶又快的直拳直冲自己面门,他连忙闪身躲过,一边躲避,一边喊:“误会!都是误会!”
  应逐压根不听,每一招都带着要置地方于死地的怒气。不留情面的肘击和膝撞,暴雨般朝岑谐袭去。
  岑谐终于出手,鬼魅般快的动作让应逐吃惊。膝盖还没再次抬起,对方的手掌已经攥住了自己的喉咙。肩窝像被榔头敲中,一痛又一麻。
  岑谐摁住他:“都说了是误会!你这人怎么就不听人解释呢?”
  应逐冷冷地看着他:“误会?”
  岑谐:“我要杀的是准备去见郑匀的人。”
  应逐:“我就是要去见郑匀!”
  岑谐又愣了下,眯起眼站起来,枪口对着他:“你要跟他合作?”
  应逐料他不敢开枪,毕竟已经在特警暑的人那里露了脸。于是提膝撞到岑谐的肋下,听到他发出闷哼的同时,扭着对方的胳膊准备拿下。
  谁料岑谐刁钻地一转身,形式再次反转,应逐竟然反被他摁倒在地了。
  应逐挣扎了两下,奈何他本来就带伤,硬是挣脱不开。
  岑谐用膝盖死死压着他,枪口也抵在他的后腰,冷声又问了一次:“你为什么要跟郑匀合作?”
  应逐烦得不行,冷笑:“你说呢?他给我真金白银,你给我手榴弹。”
  岑谐沉默了,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说:“你不准跟他合作,他不是好人。”
  应逐真的快被气笑了:“他确实不是好人,拿着枪指着我的你又是什么好人?”
  岑谐收起枪,站了起来。
  应逐的手机突然叮——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是暗网上的消息提醒。有人回应了他的双o限制级记忆的求购信息,要求线下交易。
  反正今天闹成这样,他也不打算按原计划去见郑匀了。于是回消息跟对方敲定时间地点,准备直接过去,先处理这件事。
  整个过程岑谐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见他转身要走,抡起枪杆砸他的头,怒道:“你还要去见他?是不是我真要给你一枪你才知道厉害?”
  应逐被砸得一个趔趄,怒火直冲颅顶,这个野蛮人!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人工海马体,政府官员死了数据也不会清零,你想杀我就朝这开枪!”
  这件事不是众所皆知的,只有体制内的人才知道。到了一定的职称,就要签署一份协议,官员去世后,任职期间的记忆由政府接手,本意是对官员的一种牵制。
  但是自从可以自主选择开启和关闭人工海马体之后,这个协议基本上来说对官员本身没有什么牵制力了。
  就像今天应逐准备去见郑匀,就可以在路上把人工海马体关闭,他们所有的接触都不会留下记录。
  但是如果现在岑谐对他开枪,他开启人工海马体就可以记录下对方杀害官员的证据。所以有时候这个协议不仅不能牵制官员,反而还成为一件“防弹衣”。
  话说到这份上,岑谐是指定不能动手了。势力再强大的帮派,也不会明面上招惹政府人员,那样太蠢了。
  应逐不再理会他,他现在看见这个人就觉得晦气。一边转身一边给自己的司机打电话,就直接离开了。
  岑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睛微眯,杀意尽现。
  和卖家约定的地点是一家咖啡馆,应逐提前到了,还戴了口罩和帽子。事关隐私,他不可能把这件事交给秘书处理,只能自己出面。而卖家本人肯定是读取过这段记忆的,如果被认出来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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