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何灵力被禁,卦术还能用,这个不足为奇。
天底下不是只有修士才能算卦。
那街头巷尾扛旗扯幡的,多是招摇撞骗的凡人,可总有那么一两位,是有真本事的。
什么命数六爻称骨重、赊刀买命借寿元,断然不能小看了。
卦术这东西公平,修士凡人都能说道两句,而且泄露天机多了,都一视同仁的没什么好结果。
事以密成,言以泄败。
祝无邀本想把这事儿压在心里,时机不到、谁都不告诉。
但叶小舟来了,便有了可信之人。
祝无邀对她的道德水准没信心,却相信她的傲气,有许多事,叶小舟是不屑去做的。
“你打算怎么算?”
虽然心中知晓,但叶小舟还是明面上问了一句。
“随便递给我样儿东西就成。”
“呦呵,这要是在外边儿,你拿了人家递来的东西、转身就跑,用不了几年就能发家致富啊!”
叶小舟一边说着,一边吃下最后一口饭。
将手里的空碗飞了过去。
祝无邀将那石头挖出的浅口碗接在手里,刚要细看,又听见「当啷」一声,那柄勺子准头十足的被掷在了碗里。
她看向那头重尾轻、正在碗里悠悠打着旋儿的勺子,目光微凝。
刚刚那段交谈,祝无邀只是想借由闲聊、来给叶小舟交个底儿。
所以,她未曾料到——真得能算出来。
「放逐者归命」
脑海中浮现出这五个字的瞬间,祝无邀的心蓦得一沉,随即便是明悟。
过去的一幕幕如同散乱的珠子,却在这一刻被连成了串,似乎真相的一角,缓缓在眼前揭开。
那些疑惑的、不解的,都有了模糊的答案。
怪不得叶小舟对她避而不见……
怪不得叶小舟故意与她发生争执、最终分道扬镳……
怪不得兜兜转转,两人还是在感孝城遇上了……
周公舞剑,意在沛公,合着这盘棋,自己成了被落下的一枚棋子,用来请君入瓮。
天命欲杀之人,不是她,而是叶小舟?
叶小舟是个卦修,怕是早就察觉出了危机将至,心中有了警惕,因此刚入南方,便与自己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她尝试着避开许多次,结果现在,还是自投罗网了。
图穷方才匕现,现在角儿刚到齐,鼓锣未起,祝无邀不知道最后的杀招是什么,也不知道这场戏唱到最后,该如何谢幕。
她只知道一点——
叶小舟若是不来,便不会入局,她是放逐者,这天上地下,不会有困得住她的牢笼。
碗里的勺子速度减缓,似乎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逃出生天,像个筋疲力尽的困兽。
“怎么样啊,算出来没,我这一卦,何解?”
祝无邀猛地回神,抬头看向叶小舟,只见她浑不在意般,在这处昏暗无光的矿场里,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
打定了主意要躲,天命能奈你何,又何必要来此一趟、蹚这浑水。
旋转的勺子最终停止,如同一柄司南。
若是落到了罗盘上,无论怎么旋转,最终也会指向南方。
那便是归处。
祝无邀轻轻地把那个勺子拿了出来,笑着说道:
“无敬无畏,不礼不法,你这一卦——得的是大自在啊。”
第192章 庄子
叶小舟哈哈一笑,说道:
“虽然我不信你的,可你这话说得妙啊,我喜欢!”
好话谁都爱听。
不过听完笑完,还是正事儿要紧,祝无邀和叶小舟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扯着。
借机商量后续的计划。
祝无邀这边儿,要继续钓着书老、来观察外界的情况。
至于叶小舟,她怎么说也得回趟摘星楼,盛一瓢紫气带回来开路。
聊着聊着,祝无邀突然扼腕叹息道:
“只可惜我进来了,我那些读客却没能进来。
“看不到我话本的后续,他们得多遗憾啊,我挂心的事情不多,可这件事始终压在心头。”
前一瞬两人还在聊着遇到危险该如何应急,下一刻话题就拐到这来,叶小舟差点儿没反应过来。
等到她反应过来后,传音的语气都炸了——
「你不会是想让我顺道去趟北玄城,找那个老掌柜帮你交书稿吧!」
「等到你出来之后,想咋写不行,最多也就断稿两期而已,你这性命攸关的时候,还想着笔墨文章?」
「怎么不铡刀当头、翻身睡个回笼觉呢?」
祝无邀枕着胳膊,向后躺在坚硬的石头上,叹息道:
“我怎么就忘了向书老要些纸墨,即便是写完了、无法带出去,也此生无憾了。
“但想一想我文稿出不去、读客进不来,不由得悲从中来。
“不如我给你讲讲后续,若有朝一日.你能侥幸脱身,切不要忘了帮我补上后文。”
「你这不是让我去把文稿交给李掌柜,而是要我抽空把你说的后续给誊抄下来、再交给李掌柜?!」
叶小舟没写过话本。
所以不知道一个话本写手的操守,居然能让人在危机重重的情况下,盘算如何逃命的同时、还要想着怎么不断更?
她不能理解,且有些震惊,叶小舟翻了个身、堵上耳朵,说道:
“困了,我不听。”
祝无邀知道她灵力未曾被封禁,堵上耳朵也能听见。
更何况,她可不信叶小舟不想听。
“行吧,今夜勾起了愁绪,就算你不听、我也是要讲的。
“话说从前啊,有位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她名唤明迟,后来,她死了……”
……
祝无邀昨晚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外门杂役」的后续讲完,叶小舟既不想听个未加工完整的故事,又按捺不住好奇心。
最终,被惨绝人寰地剧透到结局。
还是直接贴大纲的那种。
就像你明知道多等一会儿有盘西红柿炒蛋配米饭,可那掌勺的却掏出了一个西红柿、俩鸡蛋给你。
没滋没味的。
祝无邀的读客遍布南北,叶小舟大概是最倒霉的那个。
若只是如此也就算了。
叶小舟最多是有些怨念。
谁知,矿场里被扔下来了这半个多月内的第四人。
不仅如此,他手里还抱着卷宣纸,刚落地便喊道:
“别打我别打我,是那个叫书老的,让我给写书的送东西,还让我带话说——「没有纸笔,如何整理释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听到又有人进来,而且还带来了书老的传话,祝无邀万般庆幸。
幸好新掉下来的人、没多说些别的,如若不然,说不定这两次辛苦编得瞎话就被揭穿了。
新被扔下来的人,长相也是不错。
就是看起来肩不能扛。
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模样,祝无邀看见荣四主动走到了护罩边界旁边,似乎想给自己那帮姊妹兄弟找个新乐子。
也不知道能活过几天。
祝无邀没有多管闲事,只是走上前,接过了伸出护罩的宣纸。
将那卷干净、空无一物的宣纸接到手里,祝无邀本能地试着辨析「物意」,果不其然是会死的人。
只是矿场里边儿,死法比较多。
说不清他到底是因为矿场里的倾轧,还是因为祝无邀和叶小舟计划的失败。
刚直起身。
祝无邀感觉后脖颈似乎有些凉意,冷飕飕的如芒在背。
回头一看,看见了将榔头搭在肩上的叶小舟。
她的目光直勾勾盯着祝无邀手里的宣纸和炭笔,又想到了昨天晚上、被迫听到的贴大纲剧透。
叶小舟缓缓将榔头拿在了手里,掂量了两下。
“咳……冷静,你听我解释——”
……
因为叶小舟的那一卦,祝无邀答应给书老的、关于「水」的释义,食言了一半。
当矿场里五场「昼夜」后,与书老约定的五日之期,也到了。
她当然知道,书老想要的不只是那一句释义。
而是要她默写下来有这一句话的、整本书的内容。
祝无邀耍了点儿小心机,将《道德经》往后推了推。
这次文稿上的内容,她摘了《庄子》里几个小寓言故事,美其名曰——
曾经沧海难为水,若见道德经,则如食山珍后,则嫌野菜味苦难下咽。
祝无邀没有任何拉踩庄子、来抬举老子的意思。
书老没有应话。
该不该因为她这点儿小聪明动怒,得在看过手里这卷文稿后、再做判断。
他干枯如灰褐树皮的手,将宣纸展平。
映入眼帘的第一个故事,便是扶摇直上的鲲鹏,这也是祝无邀在书上背过的。
“鲲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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