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名唤雷嫖,人如其名,祝无邀观其举止,确有几分轻捷健爽之态。
待见到了祝无邀,雷嫖一改刚刚那漫不经心的样子,目光锐利如刀,将人上下扫视一遍。
然后把门往后一敞,摆出了迎客架势道:
“罗不道,你这带了个大买卖过来啊。”
这守门之人,本事不一定要多强,但眼神儿一定得老道。
这千相的能耐是强,可也得看放在谁手里,若是想伪装成有地位的,那自身必须得有实力、才能取物夺魂,仿得无人能辨。
可若是俗常里用,哪里用得着造杀孽。
不过就是个面具之用。
而江湖中人,擅观骨相者不少,只因这习武修道,都要讲究个根骨。
因此,雷嫖一眼望去,便知登门的客人掩了本相,身姿与容貌不符。
且行止之中,谨慎而不失从容,更隐隐有几分煞意,雷嫖看她,不像是手段狠辣之人,因此猜着——
这是刚开完杀戒。
且是个手生的、不惯于杀人的。
故而还不懂得藏势。
这才会将锋芒外露于人前,让人觉出来志得意满。
有能耐杀人,却不习惯杀人。
雷嫖瞬间将这种人、对上了号,估摸着从前是大宗正派的修士,学了身本事,却秉着良心不滥用。
近来才真正被惹急眼了。
既然如此,此为肥客。
但不一定好宰。
正是气盛时,可得罪不起,若是将人惹急眼了,得遭灾。
不得不说,能在桐州这种地方当地头蛇的,手段和眼神都不缺,祝无邀之所以醒来后、紧赶慢赶拔除了巨阙派据点,还真就是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有些上头。
若真在这地方被伎俩算计了——
也不差得罪这一处了。
做完买卖。
从里边儿走出来,等离着远了,祝无邀对罗不道感慨:
“我就知道,你是习惯了胡乱言说。
“这地儿哪像你说的、是什么龙潭虎穴,我瞧着里头那几位,各个态度和蔼可亲,分明就是和气生财的本分人。”
她掂量着储物袋,心情很是不错。
现在,那批东西只剩下原本的五分之一,能处理到这份儿上,她已是很满意了。
罗不道也正纳闷儿呢。
随即自顾自找到了解释:
“必然是前阵子被端了不少当口,我又是个混迹于桐州多年的,人家这是看在我面子上、对你以礼相待呢!”
两人都不是混江湖的老手。
自是不知早已漏了底细,那身后门内,做老大的正问道:
“可将那煞神送走了?
“他爷爷的,这哪是肥客,这是前阵子翻了天去的无言道长啊……
“没想到是这般人物。”
第382章 拖累
听到老大的感慨,雷嫖有些忧心忡忡,问道:
“咱们不敢将人得罪,更不敢戳破她底细。
“只能当做没认出来,将这样麻烦的东西、当做寻常物件换来,万一之后惹出事端、又如何是好?
“要不要……”
雷嫖刚说完这三个字,一位老妪立即说道:
“万万不可!
“莫说巨阙派驻守处已被毁去、没有了将人供出之地,便是之后巨阙派再来人问,也要将这消息咽进肚子里!”
她曾猜过无言道长是何许人也。
今日一见,无言道长要比猜测中、年轻许多。
人情达练者,更注重实利,若是得罪了,只消赔礼到位,便可彼此心知肚明的破财免灾。
若是坑骗了初涉江湖的毛头小子,被找上门来,只需以情论事、诉诸些苦衷,满足其精神上的自得与自诩,便可了事。
在不可得罪的人里,则有这样一类——
困兽穷途,了无牵挂,江湖莽客。
这里的人不知祝无邀心中牵挂,可作为旁观者,却已看清了她的困境。
“此人得罪了巨阙派,却还不逃,怕是另有要事,切不可引火烧身,做了道上的拦路石。”
雷嫖点了点头,她看向那堆玩意儿,说道:
“将麻烦甩到咱们这儿,她倒是轻松了。
“好在还有些底蕴,先将其积压于库底,待这场风波过了、再作处置。”
————
午后。
祝无邀寻了个地方,摆开卦摊。
若有风波,覆巢之下无完卵,则可见微知著,窥一人天命而见全局。
如今就要去往幻蝶山。
出行之前,先来看看这桐州气数如何。
这地方是罗不道帮她寻的,身后便是个茶馆儿,正传来说书声——
“咱们闲事休论!
“那李家姑娘倒是有情有义,谁知破落户倒是拿乔起来,只因得了一卦,卦中云:「好风借力上青天」。
“人家那位卦师算得没错!
“若是这王家小子是个好笋,自然能踏上青云梯,借李姑娘之势富贵起来;
“可若当了忘恩负义的孬货,也不想想——李姑娘如此刚烈之人,顶着父母之言,也要还了救命之恩、赘一个无名小子作夫君。
“如果被反咬一口,怎么可能不将那小子送上青天!
“……”
这一出「张卦师巧断姻缘债」,便是罗不道现编的一个故事。
说要让祝无邀借力、卦摊开张。
不得不说,罗不道这胡编乱造的本事真够厉害的,凡是路过之人、根本不看她卦摊一眼,都跑进去听说书的了。
等到那说书的场子散去,才有零星几人来看祝无邀这边儿的热闹。
她接过一个糖人的木棍儿,窥天术扫过,想到从前种种「应命」,祝无邀换了种方式提醒:
“这位姑娘,我看那北街有个卖酱香饼的,若想做成买卖,明日此时,步行去买来一份,自知分晓。“
来求卦之人看过纸条,将信将疑。
只觉着眼前这位卦师,是骗一把就跑,打一个桩换一个地方,所以胡说八道、也不怕她回头找上门来。
祝无邀确实今晚就跑。
却没有胡说八道。
这位姑娘的合伙人就是个骗子,明日会在酱香饼附近和同伙见面。
之所以拐了好几个弯、而不明说,是因为天命难改,而「买酱香饼生意能成」,这明显是个「错卦」。
既是错卦,则祝无邀未曾置身于旁人因果中。
至于这位姑娘买酱香饼的路上,到底撞见了什么、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则是其自身延伸出的因果。
与算错卦的祝无邀无关。
祝无邀想试一试,有没有「因果自生」这样的可能。
这位姑娘将信将疑递过一枚铜钱。
虽然这卦师故弄玄虚,但卦钱只是一枚铜钱而已,倒也不值得过多争辩,即便上当了、也没什么损失。
祝无邀顺手接下铜钱。
等那位姑娘离开、刚要问下一人要算什么。
她把铜钱放进钱袋的动作停了下。
既是错卦,那以因果来论、是不是自己骗了她一文钱、欠了她一文钱?
若是没避开因果,那这枚铜钱岂不就是二人之间的关联、是她涉足旁人因果的媒介?
还是将两人之间、因果结清的象征?
“喂喂喂!你还算不算啊!”
祝无邀没想明白「卦钱」的意义,暂时将此事搁置不论。
又起了几卦。
有人命好、有人倒霉,总之是各人命数,倒是没什么「飞来横祸」,看来,此行掀起的风波,不会波及太广。
将卦摊搬到避人处,收进储物袋里。
祝无邀和罗不道转了条巷子,回到藏身处。
葛明生正在沉思。
“想什么呢?”
祝无邀出声问道,葛明生回过神来,向无言道长问了声好,然后回道:
“在想乱世之中,如何容身。”
她早已看出来,无言道长另有要事。
而罗不道之前护住她,只是为了借由她传信、来与无言道长搭上线。
如今两人已经相逢,或许又要去探险地,不可能留在这里、护在她们身边。
而桐州对她们母女而言,已是危机重重。
本来,两人已经在桐州安顿下来。
却遇到了巨阙派修士寻衅、持刀相胁,为了保命,葛明生只能说出与无言道长的联系。
虽然被罗不道以无言道长之名救下,但也正因此事,让她们母女二人、进入了巨阙派的视线。
得了修行入门的道法,却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引气入体的。
换而言之——
她们母女二人,对无言道长来说是个拖累。
葛明生没有逃避这件事。
在祝无邀回来之前,她便在想这些。
“无言道长,我与母亲想先离开桐州,另寻别处藏身,等到近日风波平息再去寻仙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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