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烛目光幽暗难明，说道：
“先让我想想……”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来报——
“黎明谷外有位抱着白鹅的修士，说是想见掌门！”
第599章 番外（二）
“所以，全给黎明谷了。
“没想着给摘星楼留下一些吗？”
顾亦观看向章知寒，她心中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看到师弟归来，她很高兴。
但听到巨阙派与三宗玉石俱焚前、章知寒凭借事先布局盗取巨阙宝库，事后全部捐给了黎明谷……顾亦观有点不高兴。
章知寒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
“摘星楼很富有，不需要锦上添花；黎明谷很贫穷，需要雪中送炭。”
他说的很有道理。
顾亦观抬手扶额，想到了当初、她对祝无邀说得那一句——「三宗可以锦上添花或落井下石，但不能锦上添花、亦或去当出头鸟。」
没想到，今天会由章知寒、把这句话还回来。
“叶小舟醒了吗？”
章知寒点了点头，说道：
“醒了，但她现在讨厌你了。
“叶小舟说——就交给她这么点儿活，让她在摘星楼拦人、这都拦不住，回去作甚，正好黎明谷缺个长老，我要在黎明谷颐养天年了，这里的人说话都好听，尤其那个罗不道、能说会道的，是个好骡子！”
章知寒尽职的将叶小舟所言复述。
让顾亦观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沉默片刻，掌心上空悬起一个木制牌位，章知寒看去，看到了上面写着的「叶小舟」三个字。
————
当鹊山遗孤，听闻那一战详情后，在目睹顾亦观长久的沉默、看到魂灯熄灭后，她猜到了祝无邀当时、究竟看到了什么，才心甘情愿奔赴黎城。
于是，在大战之后，她刻了叶小舟的牌位、进行祭拜。
正是这个牌位，让顾亦观猜出了来龙去脉——
鹊山遗孤，误导了祝无邀的「无尽相」。
————
顾亦观将前因后果、对章知寒解释清楚，最后说道：
“祝无邀看到的，并非叶小舟死期，而是她自己的结局。”
说完这句话后，顾亦观的目光垂落在怀抱大鹅的人身上，只见章知寒神情平淡，正在和白鹅的脖子玩耍。
片刻后，章知寒问道：
“这就是，你给出的解释吗？”
他抬眸看向顾亦观。
从始至终，章知寒从未被宋柯子骗到过。
也从未被顾亦观骗过。
所有的真相、是非对错，都像怀中的白鹅的鹅羽般，不会掺入杂质，没有黑白交织。
他继续问道：“是真的拦不下，还是你本意如此？”
「熄灭的魂灯、顾亦观的叹息、小报上死者无名、叶小舟的牌位。」
混沌的结局。
可以将叶小舟的死亡套入其中，也可以将祝无邀的死亡套入其中。
如果祝无邀没有应上她为「邀」之一字起的卦、没有出现在黎城，她就无缘得到那枚铜钱，叶小舟会应劫身死。
黎城一战，所有乱命之人皆会被引来此地，同时是天道在拨乱反正。
顾亦观曾经尝试过。
想让叶小舟彻底摆脱天命的追杀、无需在生死间奔波，所以让她去了黎城，尝试赌这一局，若能活下来，相当于度过此劫。
想将祝无邀送出棋局。
是修真界对不起她。
以凡人命数来论，享年七十二……也就是说，若无灵笔拨乱因果，祝无邀不会身死、穿越、来到修真界。
她会在前世，平安顺遂，活到七十二岁。
祝无邀，是以界外之人的身份、被强行邀请到了异世，从她在榕树下睁开双眼时起，就是身不由己。
顾亦观不知这份「邀约」，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或许是此行无悔。
或许是再不来了。
在黎城之战的那一日，当祝无邀拔出无锋剑、站在顾亦观身前时，聪慧如她，立刻猜到了叶小舟的失败。
顾亦观不知道，是否应该拦下祝无邀，但——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是一个误入仙途的「普通凡人」尽力挣扎后，在命运洪流中蹚出来的最好结局。
如果换成了旁人。
也许才智双绝、冷心无情的人，能够比她做得更好些，没那么多纠结犹豫，所以到了最后、能够活下来。
但也不一定。
或许因为冷心无情，所以没有众生红尘托举她成就元婴，也没有可托付生死的叶小舟、愿意为她而死。
或许换成一个明哲保身、机谨自私的人会更好些，这样，就不会狂妄的想要救世、也就不会误世，不会背负南离的因果、凡人的生死自然与她无关。
同时，也会错过季月章。
她的犹豫不决和莽撞天真，恰好引她谨小慎微地踩中了每一个陷阱、义无反顾地坠入了命运的罗网。
所以，才有「落叶邀秋」的故事。
她没有错过任何支线剧情。
没有错过南离城的桂花酿、没有错过月夜下的千里奔袭，甚至，没有错过故事的谢幕。
顾亦观没有拦下祝无邀。
其中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顺势而为，无人得知。
她叫住了转身离去的章知寒，问道：
“宋柯子在哪里。”
宋柯子被付山抓去了巨阙派，他贪生怕死、绝对不会跟去黎城，而付山也不会用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方式。
因此，宋柯子很有可能、被放在了巨阙派周围。
听到这句话，章知寒向外走去的步伐微顿，他没有回头，只是说道：
“如你所言，这是最好的结局。”
言罢，抱着大白鹅、离开了悟道堂。
————
黎明谷。
叶小舟坐在屋顶上，手持一壶酒，正在往嘴里灌去。
她伸手拍在罗不道的肩膀上，说道：
“好！再来次「往事重现」！把她变出来！”
罗不道已经完全喝醉了。
连连摇头道：
“不行了，不行了，我再也变不出一点儿了……嗝——”
罗不道半死不活地抱在屋顶上，两个耳朵正耷拉在头顶上、有些无精打采，喃喃道：
“巨阙派旧址，哪有多少她的痕迹啊……要不你带我回摘星楼？”
叶小舟也连连摇头。
“鸟地方……谁爱回去谁回去！本黎明谷太上长老要在这儿待着！
“你不晓得，我现在无拘无束、得了大自在。
“我要是不自在了，天下的元婴期就得跟着不自在，你懂吗？你懂什么是天下第一吗！”
第600章 番外（三）
第501
昔年大道有缺，无人进阶化神。
唯有摆脱天命束缚者，能在残缺的天道下、短暂施展出化神期的实力。
青云门以剑破命，巨阙派以阵筑命，太白宗以乐避命，摘星楼以卦得命。
而在其它大陆，亦有不同的方式。
如华影停所在的月影阁，可以打开幻境与现实的狭缝，最出名的道法莫过于「大罗天」。
只可惜，入道便是个坎儿。
还有迷失于自身幻术中的风险。
同样的道法，由不同人修来，亦有不同的形式，如华影停，便是昔年飞度湖中、一梦入道。
作为月影阁交换生，她的人生轨迹，大概是外出游历多年后、回归本宗，辅佐接任掌门位的姐姐照花娘。
因修幻术，月影阁中的女子、男子，模样往往动人心魄、摄人心魂。
要人一眼望过去，移不开视线才好。
华影停原本就是这样的。
当年她说要去江湖游历，照花娘未料到，妹妹这一去竟是近百年。
“你……”
照花娘欲言又止。
缓缓抬手挡在眼前，似是不愿多看一眼，微叹了声才继续说道：
“你是要来超度我吗？”
月影阁注重形象管理。
所谓的「形」，指得是外貌，所谓的「象」，则类似于「大象无形」中的「象」。
若只修形、而不修象，则无法入道。
故有这一句——身若不为形所累，眼前便是大罗天。
照花娘不得不承认，华影停游历江湖百年、修为进益极大，就是怎么看……都像是走偏了。
先修佛道，后入医道。
如今，竟有了几分「普度众生」的慈悲，也不知都经历了什么。
照花娘一眼望过去，只觉得盯着她瞧、似乎是种冒犯。
如此这般……
“你该如何将旁人拽入幻境呢？”
坐在堂下、执盏饮茶的华影停微微一笑，反问道：
“阿姊，你不敢抬头看我，又如何破我的幻术呢？”
言罢，将手中的茶杯置于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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