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皇七子凛王李熠,享尽风流,不学无术,就是一个闲散王爷。
  可是为什么这事能和他扯上关系?
  林杳见他那样,也只能叹口气安慰他:“那毕竟是圣上赐婚,冯三小姐也只能答应了不是?”
  “我没说这个。”百里昀上下打量着她,敲了敲她的脑袋,“想哪里去了?”
  “那你说什么?”林杳怨念颇深地捂住了头。
  “我从未与凌风交好。”百里昀凑近了她,压低声音,“朝堂之上,不过点头之交,实在谈不上交好。”
  林杳登时惊愕,也悄声问:“那…那…冯笛为何骗我?”
  “她倒不会骗你。”百里昀眉眼低压,“只怕是被人利用。”
  “被谁利用?”
  “我只是有怀疑罢了。”百里昀坐直了身体,“不能过早下定论。”
  “那你怀疑谁?”林杳凑近悄声问,“你同我说,我保证不说出去。”
  “想知道?”百里昀偏头看她。
  林杳一见他那神情,就知道没戏,他在戏弄她,他绝对不会告诉的。
  她坐了回去,一昂头:“我还不稀罕知道呢!”
  “不过话说回来。”林杳问,“扶石旧案怎么办?”
  “这你自然不用担心,陛下自会亲自平反。”
  “为何?”
  “坠楼一案还未发生,我便收到了调令,你以为陛下会不知道扶玉娘子想做什么吗?”
  “你是说,陛下许了扶玉娘子替她弟弟翻案,扶玉娘子假意被关押,之后再坠楼,一切看似是邓公公手笔,实则是陛下有意为之?”
  百里昀笑了笑:“可不是吗?”
  此次元安之行让他看清楚了很多,本来以为当今圣上无心权势,向来一副淡然温和的模样,对朝堂之事的态度举重若轻,现在想来却并非如此。
  平日里不动声色,看似对很多事情都漫不经心,实则却是在韬光养晦。
  每一个举动,每一个决策,就如同平静水面之下暗流,表面波澜不惊,深处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正在不动声色地把所有局势向着既定的方向缓缓推进。
  “那先前白费功夫查了那么旧的扶石旧案了。”林杳叹了口气,“陛下要用你之前与你通个气就好了,省得走这么多弯路。”
  “帝王心,不可测呐!”百里昀长叹一声,“此次元安之行,真是跌宕啊!我这几日,也是跌宕!”
  勾心斗角,权势争夺,或是阳谋,或是阴谋,都在一次次冲击着他的本心,一次次逼问他,是否还是要那般刚直。
  可刚直,是会被人当作剑的。
  “跌宕不好吗?”林杳笑了笑,“那话本子里重要的人物,往往跌宕。”
  “你这想法,倒是有趣。”百里昀细想之下,发现确实是这般。
  “是吧?”林杳得意地笑了笑,“我小时候就时常这么安慰自己,很是有用,先前你一直一帆风顺,用不上,如今你也是可以用上了。”
  百里昀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想听的:“你小时候,很跌宕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林杳打量着他,“我失怙失恃,之后便被养在了冯府,你不是都知道吗?”
  “那你说些我不知道的。”百里昀凝视着她,似乎是真有几分好奇,“比如,你是如何从黎州来到元安的?”
  “再比如,你的父亲叫什么?”
  “再比如……”
  “打住!”林杳伸出了巴掌,阻拦了他继续念叨下去的想法,“别比如了,都是前尘往事,我早不记得了。”
  “罢了。”百里昀闭上了双眼,“你既不愿说,我便不强求。”
  我会等。
  等到你愿意让我了解你。
  林杳抬眸见他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这才悄然松了口气,她缓缓转身,轻轻撩开了那垂落的轿帘,旭日在蓝天之上,旷野的风悠闲自在地吹拂,顺着空隙就进了马车,扬起了她纤细的发带。
  真好,是自由的味道。
  元安处处是枷锁,遍地是陷阱,稍有不慎,便行差踏错,万劫不复,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如果,你所图之事了了,你想干什么?”百里昀突然发问。
  “不不不!”林杳连忙摇头,“我没有所图之事。”
  “你我二人,这层纸窗户早就捅破了。”百里昀无声地笑了笑,“我知你有所图,却不知你图什么,就当你我二人闲聊,你且放心大胆地说。”
  林杳看了他半晌,见他仍旧安然地闭目养神,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林杳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缓缓将视线移开,看向马车外的风景。
  窗外的景色像是一幅流动的画卷,随着马车的行进不断变换着。
  林杳的眼眸里倒映着那些不断闪过的画面,她不由自主地喃喃开口,声音轻得如同一片羽毛飘落,却又不知她是在对自己诉说,还是想让那闭目的他听到:“往有风之处,为自在之人。”
  没有回应,林杳瞥了他一眼,原以为他再也不会开口了,没想到听到他说:“祝你如愿。”
  马车跌跌撞撞,晃晃荡荡向北走去。
  第21章
  “姑娘,我有个表字,叫悟之!”
  行至探州, 暑热渐消。
  “探州已近西北雁门关。”林杳从马车山上探出头去,“二哥二嫂就在雁门关,逢年过节说不定还能聚聚呢。”
  “西北战事吃紧, 一直胶着, 倒真不一定能聚。”
  与大梁西北相连的是西逻,西逻刚经历夺嫡之争, 新上任的首领想让西逻崛起与扩张的野心昭然若揭。
  先是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 仿照大梁的军事制度,建立了一套完善的军事制度,同时训练了一支精良的骑兵军队,人马皆披重甲, 作战勇猛且机动性强,时不时就来雁门关走上个几圈,震慑一下大梁的军队。
  “诶?”林杳的双眸忽然一亮,脆生生地喊道 ,“景从,停车,停车。”
  景从闻言赶忙勒住缰绳, 马车缓缓停下。
  “你干嘛去?”百里昀拉住了要起身的她。
  “我看那边有野山楂,我去采一些, 待会儿到了州衙, 做成山楂糖葫芦, 可好吃了。”
  林杳说着拿上布兜就跳下了马车, 像只欢快的小鹿一样一眨眼就跑到远处去了。
  灌木丛中,星星点点地缀着些野山楂。一颗颗圆润饱满的野山楂, 像是绯红的玛瑙,在绿叶的映衬下格外惹眼。
  她迫不及待地摘下一颗, 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淡淡的酸涩气息钻进鼻腔:“这野山楂看着就喜人呢,尝起来定是不错的,做成糖葫芦酸酸甜甜的。”
  林杳采了差不多一兜,刚起身,却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头。
  “唔!”她吃痛地捂住头去看地上掉落的东西,竟然是一颗野山楂。
  她抬眼向上望去,只见旁边一棵高大挺阔的老榆树上竟坐着个人。
  林杳被吓了一跳,手中的布兜差点掉落。
  一阵衣袂翻飞和风声裹挟着,猎猎作响。
  只见跳下来的青年着绀青色,稳稳地落在地上,带起了一小片尘土。
  他站定后,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衣袂随风轻轻飘动,全部墨发随意地束起,几缕碎发随意地垂在脸侧,眼睛里还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看着倒像是不羁的道士。
  “姑娘不是探州本地的吧?”他迈着看似散漫却又极为优雅的步伐缓缓走近她,歪着头打量着她手中的野山楂,那副模样就像一只吃饱喝足正惬意的狐狸。
  林杳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他,警惕地说:“管你什么事?”
  “此乃探州不景山,山上的果子全都酸涩难吃。”他听完也不恼,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我看小娘子采了这么多,故而随口一问罢了。”
  “真的?”林杳狐疑的看向他。
  他轻轻一笑,那笑容如同这山间的清风,带着一丝自由随性的味道:“我孟醒,从不行坑蒙拐骗之事!”
  “你这样。”孟醒见她还是在纠结地看着那布兜,微微一笑,“丢了也浪费,不若给我吧,我最爱吃酸涩的东西了。”
  “你诓我的吧?”林杳握住了布袋子,抬头,“你休想不劳而获!”
  “公子!公子!”景从和旁边的栀年闲聊完了,一撇头,就看到自家少夫人在和一陌生男子在那聊天,吓得他忙掀开了车帘,“少夫人,你看!”
  百里昀睁开了眼:“一会儿叫公子看,一会儿叫少夫人看,少夫人下去采山楂了,等会儿回来。”
  “不是啊公子!”景从半个身体都要探进马车里了,替他拉开了轿帘,“你看。”
  百里昀探过头,眸色一沉,景从再次回头之时,发现他家公子已经下了马车了。
  “夫人,怎么采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啊?”
  言语间,林杳听见有人在叫他。
  只见百里昀迈步朝她走来,袍角轻扬,清风相伴。
  与孟醒这种看着就桀骜疏狂的人不同,他的面容俊朗周正,剑眉星目间透着一股端方持正的气质,像是陡峭崖壁上长出的一枝青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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