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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那你怎么回来了?”
  “和他们坐了会儿,没什么意思就先回来了。”
  “哦。”林嘉抬脚踢了踢徐衍,“对了对了,冰箱里有酒,拿两瓶出来。”
  徐衍宠溺的笑,摘下手套去拿酒。
  “还有电视!打开电视!随便调个频道。”
  “知道了。”
  -
  八月十七日,阴雨。
  秦莲看出陆禾心不在焉,放下手里的活,推着轮椅到他身边,“自从那天回来,你总是一个人在这里坐很久。”
  陆禾起身,拿了块毯子盖在秦莲腿上。
  “外婆,今天下雨,山路不好走。我们明天再去看父亲母亲。”陆禾逃避了秦莲的话题,转而说起墓园探望的安排。
  秦莲摇头,“就今天。”
  “好。”陆禾顺应秦莲的意思,着手安排。
  墓园在南城西山,墓园的老板和陆禾父母关系不错。是真心相待的朋友,不然也不会在陆家一无所有时,无偿给陆家夫妇提供风水俱佳的合墓。
  偏偏,他刚推着秦莲走到楼下,看到了日夜期盼的人。
  林嘉穿了袭黑色布裙,很素,很压抑。她举着黑伞站在朦胧细雨中,眼神打量周围破败的环境。
  见陆禾和秦莲走到楼道口,林嘉立刻举着伞向他们跑去。
  “外婆!”她嗓音甜甜的,很乖。
  秦莲神色困惑,抬头看陆禾。
  陆禾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林嘉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还穿了黑衣,带了黑伞。
  “丫头,你怎么来了?”秦莲伸出手握住林嘉。
  林嘉在雨里等候多时,手冻的冰凉。
  她蹲在秦莲轮椅旁,脸颊贴着秦莲苍老枯槁的手亲近地蹭了蹭,“外婆,我想你了。”
  小姑娘一反常态,说起话来甜腻腻的,讨人心欢。
  陆禾别开头,目光看向别处。
  不远处,停着辆黑色库里南。
  车牌号格外熟悉。
  陆禾突然就明白林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作为陆家之前的管家,费利陪陆禾送了陆家夫妇最后一程。
  办理后事的那几天,墓园老板和费利结识,后来应该也有保持联系。
  决定去之前,陆禾联系了墓园老板。
  消息八成是墓园老板透露给费利的。
  这辆黑色库里南是陆禾父亲生前最爱的一辆车。
  陆家破产后,这辆车被法院拍卖。兜兜转转居然到了费利手上。
  车内,费利对陆禾露出善意的笑。
  陆禾没猜透费利到底想干什么。
  因为有林嘉在,一路的气氛倒没想象中那么沉闷。
  陆禾有时候真挺奇怪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林嘉比之前靠谱了很多。
  比如现在,她想方设法纾解秦莲压抑的悲痛情绪,甚至每句话的分寸都把握的恰到好处。
  到了墓园,她收敛性子,沉默地跟在陆禾和秦老身后。
  她很懂事,祭拜过陆禾父母后,就安静地守在一边。
  濛濛细雨中,她合上伞,一声不吭陪陆禾和秦莲一起淋雨。
  雨越下越大,秦莲哭声悲怆。
  陆禾跪在大雨中,湿透的白衬衫下脊背一如既往的□□笔直。
  林嘉盯着少年的背影出神,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哭。
  只是,这一次和之前几次都不一样。
  这一次,他的坚强让人忍不住心疼。
  她想上前抱抱他,想抚摸他始终紧绷的背。
  可看着年迈的秦莲哭得悲痛欲绝,她终究没有迈不出这一步。
  如果陆禾放松了,那外婆呢,外婆一个人该怎么撑下去。
  回去的路上林嘉发烧了。迷迷糊糊中,她记得自己靠着陆禾肩膀睡着了。
  醒来后,陆禾陪在她床边。
  林嘉正欲说话,察觉嗓子被刀片割了一样疼。
  清秀少年此刻满眼红血丝,下巴也冒出短短的一层青涩胡茬。
  “你醒了?哪里不舒服?”陆禾嗓音沙哑,听起来没比林嘉好到哪去。
  林嘉说不出话,从被子里抽出手指了指嗓子。
  “嗓子疼?”
  林嘉虚弱地点头回应。
  陆禾起身坐在她床畔,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测温枪给她量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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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退了,嗓子估计要疼几天。”他拿开敷在林嘉额头的湿毛巾,“我去给你倒水。”
  陆禾走后,林嘉恹恹地闭上眼,面色憔悴,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禾端着一小碗盐水回来,轻轻晃醒林嘉。
  林嘉疲倦地睁眼,陆禾扶她靠着床头半坐。
  “我喂你还是你自己喝?”
  林嘉抬手比了个1。
  真不是她矫情,她现在四肢酸软连端碗都困难。
  陆禾用小勺舀盐水,吹了吹,送到林嘉干涩唇边。
  林嘉微微张口,水顺着舌头划过嗓子,钻心的疼。林嘉皱紧了眉头,捂着嘴死都不喝了。
  陆禾知道嗓子疼的滋味不好受,但林嘉睡了这么久身体缺水,他只好软言软语哄着。
  偏偏林嘉软硬不吃,说不喝就不喝,嘴唇紧抿,倔得跟驴似的。
  陆禾没强求,哄了一会儿端着碗走出房间。
  再回来时,他胳膊上的石膏拆了,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几位私人医生。
  他胳膊肘的缝合伤口被雨水泡发泛白,深黄色脓水围绕伤口周围,看着都感觉疼。
  林嘉只瞅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不忍再看。
  “我们打个赌,好不好?”陆禾柔声问她。
  林嘉不回答,心里已经猜到陆禾要干什么。
  “如果我在治疗过程中没说一声疼,你就把水喝了。好么?”顿了顿,他又说,“如果我没忍住说了疼,那就罚我回学校后天天给你打水。”
  陆禾见她不说话权当她默认。转身和医生说开始吧,就当着林嘉的面进行治疗。
  伤口化脓严重又被浸了雨,要拆线重缝。处理伤口脓血的时候,剪刀剪断被血浸红的细线,尖锐镊子直戳戳怼在化脓处撕掉脓液黏膜。
  陆禾表情严肃,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指甲掐入皮肉。额头渗出汗珠,疼的他身体止不住轻颤。
  林嘉心里一抽一抽的,看不下去了扯过被子,一头钻进去。
  她蜷缩成一团,紧紧咬着唇,刚才撕扯脓液黏膜的画面挥之不去,那该多疼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轻扯被子。
  林嘉死死揪着,不肯出来。
  陆禾缓了缓,低声道:“完事儿了。”
  林嘉‘噌’地掀翻被子,坐起身,眼眶红红瞪着陆禾。
  无声指责和强烈心疼。
  陆禾被她的眼神震住,无措地迎上那道目光。
  过了一会儿,林嘉视线下移,落在他手臂上。
  伤口已经重新缝合,再打一遍石膏固定就行。
  “神经病!”林嘉嗓子哑得听不出原本音色。
  陆禾单手端起桌上的碗,“听话,把水喝了。我去给你冲药。”
  林嘉抢过他手里的碗,五官痛苦地皱在一起,仰头一饮而尽。
  陆禾松了口气,紧紧攥着的拳头一点点松开。
  下一秒,他身体一软,面无血色昏倒在林嘉床上。
  林嘉一惊,急忙叫医生进来。
  陆禾是疼昏的,昏了一天一夜。
  -
  另一边,秦莲本就身体不好又淋了雨,急需重新住院治疗。
  林嘉给厉川打电话让厉川安排妥当,连夜把秦莲从南城接回海宁。
  陆禾醒后,房间里空空荡荡的,落日余晖透过窗户洒落地面。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抬手揉太阳穴时,冰凉的珠子碰到他的脸。
  陆禾一怔,才发觉手腕上多出来的手串和林嘉之前带的小叶紫檀很像。
  “喂,哪有让病号照顾病号的道理嘛。”林嘉嗓音喑哑,藏不住娇气的抱怨。
  她端着药推门走进陆禾房间,踢踢踏踏的。
  见陆禾醒了,林嘉猛地顿住脚步。
  “你怎么醒了也不出声。”她不确定陆禾有没有听到她刚才无心的抱怨,心虚地不敢直视他。
  陆禾单手撑着床,坐起身。
  “这手串……”
  不等陆禾说完,林嘉着急打断他,语气中带着被看穿心意的害臊,“没错,就是我送你的报恩礼物!”
  “我和你说,这可是我专门去寺庙求的。开过光,能保平安。很灵验的!”她恢复了精神气儿,“你最好别弄丢,不然我就……”
  陆禾摸了摸手串,满脸笑意地歪头等她说下半句。
  “哼。”林嘉被看的面色一红,傲娇冷哼,“算了,反正你不许丢!”
  “嗯,不丢。”
  橘红天色映衬,少年收起生人勿近的清冷,细软的发丝乖顺垂着,身上那件白色衬衫领口微敞,劲瘦锁骨若隐若现,说不上是更憔悴还是更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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