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很快,屋门被敲响。裴令望朝着门的方向说了一句:“进来吧,这里没有别人了。”
  “裴将军!”门还未推开,裴令望就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呼喊。她认出来,来人是来人是她的属下,程清酒。
  “是清酒吗?”裴令望没什么动作,从她无神的眼睛能看出,她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凭声音猜测。程清酒见裴令望遭了如此大的罪,得知裴将军还活着的喜悦顿时黯淡了许多。
  她疾步上前,单膝跪在裴令望的榻边,哽咽道:“是,末将来迟了。”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裴令望有点好奇地问。
  程清酒回答道:“自从您出事,我们就在青山县查您的消息。这里之前也来过,这是…您第一次回应了暗号。”
  原本她没有报太大希望,但是今天看到几个人匆匆从这里赶回城中,心中顿时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想来碰碰运气。所幸苍天不负,真的让她找到了裴将军,而且还先京城一步!
  想到京城,程清酒忙将一瓶药放进裴令望的手里:“这是从京城寄来的丸药,说是能治您的伤。”
  裴令望摩挲着微凉温润的药瓶,京城啊。
  她没有着急吃药,心平气和地问程清酒:“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程清酒顿了顿:“今日是五月十七日。”
  五月十七,她和李云搜寻乌军的那天,是五月十日。已经过去了七天,想必李云已经进京了。三殿下的信来得如此快,想必其他人已经对她有了动作。
  程清酒见裴令望没什么反应,主动讲了京城发生的事情:“您出事以后过了两天,李云负伤回京,说…您通敌乌军,被她识破以后想灭口,她趁您不备逃回来禀告陛下了。而且还从您的宅邸搜出了通敌的信件。陛下十分生气,命人搜寻您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小心地觑着裴令望的表情,以为她会愤怒,但裴令望只是微微皱了下眉,追问道:“乌军没有动作?”
  程清酒摇摇头,又意识到她现在看不见,便又回话道:“说来也怪,原本还有其他乌军来犯边境,但自从您失踪以后,他们也不再来了。”
  所以陛下才震惊震怒,彻底信了李云的话。
  裴令望沉默了几秒,忽然问她:“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信我?”
  程清酒坚定地说道:“我相信您不会做出这种事。不止我,玄凤军大部分姐妹也相信您!”
  她想了想又补充到:“除了三殿下,皇贵君和永嘉帝卿也问了您的情况。大家都相信您。”
  事情刚传到京城,三皇女就派人送了信和药来,请她们尽力搜寻裴令望的下落。即使她生死不明,也替她备好了药,赌她能活下来。
  事实证明,她们赌赢了。
  裴令望之所以站队三皇女,除了认为她本身强过太女以外,更重要的是她曾是三皇女的伴读。
  玄凤军是裴家人一手操练的兵。皇帝刚登基的那几年风雨飘摇,为了平定乌军,裴家人先后折在了战场之上,只留裴令望一人独守空旷的裴家。皇帝不忍烈士孤女落得如此境地,特招她入宫作三皇女伴读。
  本想她安安稳稳入朝为官,但她骨子里流着裴家的血,及笄以后便隐姓埋名入伍参军,经历了几场厮杀,又屡屡立功,年纪轻轻便接手了玄凤军,担任了将军。她毕生的梦想就是剿灭乌军,为家母家姐报仇。
  无论是谁投奔乌军,都不可能是裴令望。
  但是这样简单的道理,大部分人都不明白。或者说,不愿意相信她。
  趁她还没有建立更多的威望,早点铲除她扶植自己人,才对自己有利。
  裴令望叹了口气,又问道:“陛下派了谁接管玄凤军?”
  “是左晴大人。”程清酒答了,裴令望点点头,对她说:“暂时不要告诉别人我的下落,也别往京城去信。你们就安心听候左大人的调遣。”
  程清酒迟疑道:“您不回去澄清谣言吗?
  眼下裴将军回去,不正是破了谣言的最佳时机吗?为什么要等?
  裴令望凝重地回答:“乌军有问题。其他人远在京城察觉不出,只认为乌军溃败。但我与其对战时,察觉出她们并未使出全力。”
  “若我现在回去,能否洗清冤屈是次要,重要的是,我可能再出不了京城了。”
  程清酒凛然:“您放心,我一定会瞒好您的消息。”
  裴令望笑了笑:“另外,烦请你帮我查查,这间屋子的主人是谁。她们救了我,我却不能好好感谢。”
  程清酒一口应下来,并说:“待您伤好了,属下再为您找个别的去处。”
  裴令望颔首,二人又闲话几句,程清酒就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裴令望一直没等到救她的人再出现。她服用从京城来的药,那药的药效极好,不过三日,裴令望的眼睛已经差不多好了。
  她猜测着或许那日出了什么事,他才无法过来。程清酒期间来过一次,给她送了必需物品和吃食,打听到这屋子的主人属于一位故去的夫子,那名夫子唯一的儿子陈引玉寄养在姨母家,性格娇气顽劣,在青山县的风评一般。裴令望记在了心里,暗道人不可貌相。
  又是新的一天。
  即使和城里隔了一段距离,她还是能听到不绝于耳的鞭炮声响起。听声音,像是有人家成亲了。裴令望远远旁观这热闹,面上泛起些许笑意。
  她们行军打仗的,究其一生不过是为了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享受生活。
  裴令望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决定今天下山去找程清酒。她到最后也没能等到恩人到来,但她已经记下了他的名字,之前听他自言自语说要出嫁的事,裴令望决定等他将来出嫁,以其他名义替他添妆。
  就在她准备关上窗子时,遥遥地望见一个身影向这个方向走来。看身姿身段,像是一名公子。
  裴令望心中一跳,麻利地将东西收好,又躺在塌上假装还没醒来。
  她听见那公子推门走进来,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烧水…煎药…怎么烧来着…”
  时不时伴随着“哎呀”和“好难”的抱
  怨声以及东西碰撞落地的声音。
  裴令望听着,几乎是瞬间浮起了一个念头。
  这不是救她的那个人。
  第4章 冒名 来人当然不是陈含章,能这般……
  来人当然不是陈含章,能这般手忙脚乱的,当属陈引玉。
  陈含章今日出嫁,陈引玉没有去观礼。陈家人也不敢让他去,生怕他要破坏陈含章的亲事。
  本来陈大人没有放他出来的意思,是陈含章离家前想再看一眼表弟。陈大人本不愿意,但儿子今日出嫁,她不想和他起冲突,便派人将陈引玉叫来见一面。
  陈引玉心里不爽快,不情不愿地去见了。陈含章殷切地盯着他,问他身体如何,又絮絮叮嘱他其他事情。陈引玉对他态度淡淡,陈含章也没有失落失望,只是在侍女催促他莫误了吉时后,才流露出一点情绪,温润的声音饱含了一丝哽咽:“玉儿,兄长对不住你。往后的日子,你要自己照顾自己。”
  陈引玉低着头,没有回应。陈含章跟着侍女离开,到陈大人身边,等母亲为他盖上盖头。
  陈家的人如潮水一般,簇拥着陈含章,跟随他离开,没人再在意陈引玉。等陈含章跨出院门,陈引玉豁然抬头,有泪盈于眼中。他急急地追出两步,视线朦胧地看着含章表哥离开。
  今日以后,陈含章不再是陈家公子,也不再是独属于他的含章表哥了,取而代之的是杨家主君的身份。
  他恨陈含章将他唯一所有的婚事抢走,可又舍不得他离开。
  小碗没心情感慨含章公子的出嫁,他只担心自家公子。正当时想安慰公子时,陈含章的侍卫影七却出现在他们面前。
  小碗警惕地上前一步挡在陈引玉面前,硬邦邦地问她:“你来做什么?”
  影七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将一封信递给他:“公子让我将信给你们。若你们有空,烦请去看看旧宅的伤患。”
  小碗朝她翻了个白眼:“你们滥好心救了人,现在让我们去善后?”他讥讽地看向影七:“你现在不是闲的很吗,怎么不去替你主子办事?”
  影七面色更冷,陈引玉悄悄扯了扯小碗的衣服,让他别太过,他们两个加在一起也打不过影七的。但影七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耐心对他们解释道:“我还要去护送含章公子的轿子,抽不开身,辛苦你们一趟。”她取出了一枚银锭,和信一并递给小碗。
  小碗哑口无言,抓起钱和信,还没等他再刺她两句,影七已经没了踪迹。“拿钱收买我们……”小碗嘀咕着,陈引玉把信拆开,露出清秀的字迹。陈含章请求他们再送一次药,还附上了药方。
  拿人手短,小碗决定自己去看看。但是陈引玉拦住了他,提出要自己去。小碗第一反应是拒绝:“公子,你没有做过这种活,还是让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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