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裴令望立刻点头,声音里带了些颤抖:“您记得?这是哪里的标志么?”
  “嗨,小姐您是第一次来通州吧。”商贩笑眯眯地告诉她:“这是星月纹,是隔壁青溪县一家赌坊的标志。赌坊的主人叫将月,她有个特别疼爱的妹妹叫做将星,她们赌坊的标志啊,就用她们两姐妹的名字做成的。在通州很出名的。”
  青溪县。
  赌坊。
  将家。
  裴令望掐住自己的手心,向摊主道了谢。再回过头,那辆马车已经离开了原地。
  裴令望站在原地发愣,但很快悄悄跟了上去。
  一个星月纹路,让她思绪翻涌,过去的记忆碎片不断浮现在
  眼前。
  母亲和长姐相继去世,家里只剩下父亲和二姐。二姐赤红着眼睛,在烛火下告诉她,她怀疑,她们的是被人害死的;
  二姐拼凑不齐的残肢,断手上缠绕着一块布料。幼小的裴令望忍着恶心和悲痛,将那块布料抽出,上面的金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一直在追查家人去世的真相,也一直在找那个未曾见过的图案的下落。只是在京城一直没有收获,没想到在这个偏安一隅的小县城,在她快要放弃这条线索的时候,那个图案又悄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件事一定跟将家的那个赌坊有关。
  而且,陈引玉怎么会上钱家的马车?钱家和赌坊又有什么关系,会让赌坊的人给钱家赶车?
  裴令望的心中隐隐闪过一丝不安。或许是她想多了,但是那个图案带来的不详,让裴令望至今难以忘记。
  她有种预感,若是今日不跟上这辆车,她一定会后悔。
  马车上。
  陈引玉越来越不安,他强作镇定,问坐在他对面的钱蓉:“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你不是说去就近的酒楼谈谈吗?”
  当时在马车前,他本想回绝后就离开,没想到钱蓉叫住他,问他为什么他姨母没有答应婚期提前。陈引玉非常疑惑,原来姨母没有定下婚约吗?
  好像是看出了他脸上的惊喜,钱蓉察觉出来,立刻请他上车,想和他谈谈婚期的事情。
  陈引玉很高兴,非常痛快地上了车。小碗也没察觉出问题,对陈大人没有答应婚期感到疑惑。
  只是马车一直在行进,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陈引玉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急什么,现在才刚出了青山县。”钱蓉慢条斯理地答着。
  “什么!出城!”小碗和陈引玉异口同声地喊到,下一秒,小碗站起来尖声喊叫:“停下!我们要下车!”
  钱蓉不耐地看了他一眼,坐在钱蓉身旁低眉顺眼的侍女向前探身,在小碗的脖子处点来了一下。
  小碗顿时软软地瘫倒下去。
  “小碗!”陈引玉扑上去,抱着小碗的身体,满眼惊恐畏惧地望着钱蓉:“你、你不是来商谈婚期的!你要做什么?!”
  钱蓉慢慢靠近他,目光在陈引玉的腰身流连:“本来呢,是要将你卖给赌坊的。但现在,我觉得有点不划算。”
  “我被算计才得来的夫郎,总得尝过滋味,再卖掉吧。”钱蓉说罢,猛地将陈引玉拽到自己身前,动手撕扯他的衣衫。
  青山县和青溪县交接处的树林中,马车正不紧不慢地前进着。
  第10章 截断 有风掠过,树叶震动。 ……
  有风掠过,树叶震动。
  赶车的车夫敏捷地躲闪开冲她而来的暗箭,喝道:“什么人!”
  陈府的影卫应声出现,一个向车夫攻去,一个拦住马车。
  马抬起前蹄发出嘶鸣,躁动不安地晃了晃头,停了下来。
  车厢剧烈地摇晃,钱蓉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恼怒道:“怎么回事!”她瞪向陈引玉:“你还带了人?!”
  不是说这小子是被陈府放弃的吗?他哪里来的人,能和赌坊的人对上?
  陈引玉虚张声势地对她冷笑:“你若敢对我动手,陈府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当然不知道来人是谁,只能说话吓吓钱蓉。钱蓉果然不再理会他,陈引玉一只手拢着被撕裂的衣服,跪坐在小碗的身边。
  钱蓉此时顾不上他,外面兵刃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她连掀开车帘都不敢,于是踹了踹从上车起就缩在角落里的小侍,命令他:“你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小侍不敢违抗她,颤抖着爬出去。还没等钱蓉出声询问,便听见他惊叫一声,再没了动静。
  钱蓉被这声喊吓了一跳,暗骂了一句没用,凝神凑在车厢上听了听,确认打斗声离她们很远。她眼珠一转,在这样危险紧急的时刻,竟然又升起了欲心。
  陈引玉浑身上下唯一的利器只有一把银簪。他拔下簪子对着钱蓉:“你、你别过来。”
  钱蓉身边的人都对她低眉顺眼,第一次有人这样敢反抗她。她轻蔑地对陈引玉说:“你这是做什么?我是你妻主,对你做些什么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陈引玉恶狠狠地冲她喊道:“你才不是!我们连婚期都没定……不对!本来我就没有要嫁给你!”
  钱蓉踩住了小碗垂落在地的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引玉:“放下簪子,否则我踩碎他的骨头!”
  陈引玉哆嗦了一下,视线落在小碗的脸上。小碗面色苍白,紧紧闭着眼睛。从来都挡在他身前的小侍,就这样脆弱不堪地倒在地上,就像是死了一样。
  以前都是小碗保护他,这次就换他保护小碗吧。
  “你别碰他。”陈引玉放下了簪子,连唇色都变得苍白,原本攥紧破碎衣衫的手也松开。钱蓉面色一喜,伸手向陈引玉抓去。
  就在这时,马车外解决了两个陈府侍卫的女子正准备重新上车,忽然受到巨力的冲击,撞破了马车的车门,砸在了钱蓉的身上。
  裴令望大步踏进车厢,掐住将那个身着星月纹的车夫,将她扯出来质问:“你是谁的人?二皇女还是三皇女?”
  那车夫脸色涨红呼吸困难,却强扯出一丝笑,断断续续地说:“她们……也配……”
  裴令望还要再问,敏锐地察觉到有箭呼啸而来,她转身将那车夫挡在身前,一支利箭插在了那车夫的咽喉处。
  裴令望抽出车夫的佩剑,将她的尸体丢在一旁,和隐藏起来射箭的人缠斗起来。
  那人和裴令望过了两招,忽然出声:“你是裴令望?”
  裴令望皱了皱眉,并不答话,趁对面露出破绽直直朝她面门刺过去。那人却毫不恋战,避开她的攻击认真看了她一眼,丢下迷雾弹转身逃走。
  裴令望丢了手上的剑,脚尖轻点上树,看那人的背影消失在青溪县的方向。
  她放弃追踪,跳下树枝朝马车走去。
  陈引玉抱着小碗,从见到裴令望的那一刻,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刚刚受到撞击的钱蓉倒下时磕到额头,此时倒在一旁一动不动。
  裴令望身上带着血腥气,温声问陈引玉:“有没有受伤?”
  陈引玉连忙摇头,开口哽咽:“你看看…小碗、小碗他怎么样了?”
  裴令望探了探小碗的鼻息,确认他只是昏迷过去。她对陈引玉说:“他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陈引玉一颗心重重落地,像受了委屈和家人诉苦告状的小童一样,在裴令望面前放声大哭。
  “钱蓉要把我卖到青溪县…她、她还要强占我……”裴令望听着他的哭诉,终于注意到他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样子,还有他惶惶不安怕被厌弃的神情。她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了陈引玉身上。
  “她没能成功,我来救你了。”裴令望尽力放柔声音:“你现在很安全。”
  “她是不是死了?”陈引玉拢着衣衫,畏缩在小碗身边,他抬起泪眼,问裴令望:“你会不会有事?”
  她好像杀了人……
  陈引玉看到了她手上的血污。
  裴令望心里一动。出了这样的事,他起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担心她。她抬起脚尖将钱蓉翻过来,看她额头淤紫,但还有呼吸起伏。
  “她没死,也晕过去了。”她安慰陈引玉:“不会有事的,我们回青山县。”
  陈引玉抽了抽鼻子:“她会吗?她会不会觉得我失了清白,丢了陈家的脸,直接把我送去钱家?”想着想着,他打了个冷战。
  他祈求裴令望,学着今天那名小侍求他的样子,跪在了裴令望的脚边:“求你帮我。我是、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能不能帮我退了和钱家的婚约?求你了……”
  他说着要磕头,头还没低下,眼泪先落在了地上。紧接着,他整个人就被裴令望一把捞起来。
  “你不需要这样。”裴令望又皱起眉,她认真又守礼地给陈引玉放到了座位上,手法生疏地给他拢起头发:“是钱家做了错事,他们不仅要被退婚,还应该补偿你。你没有任何错,你一直都是清白身,不需要羞愧,更不会丢脸,错得不是你。我相信,你姨母也不会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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