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等太女她们走远,赵将军忍不住拍了一下裴令望的肩膀,恨铁不成钢:“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那可是太女,多好的机会啊,也不知道给自己求封赏。连送去京城的捷报也只求加上你的名字。那名字加不加的,能有封赏重要?”
  裴令望知道赵将军是为自己好,对她一笑:“多谢将军关心我,知道我的身份还愿意收下我。只有向陛下说了名字,才能尽快洗清我的冤屈。我没什么想要的,就想,让这个名字干干净净的。”
  赵将军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眼中有多了几分欣赏:“你是好女子。曾经能做玄凤军的将领,做其他的也必能有所成。”
  裴令望,不,应该说是裴令闻,她笑着应了声是。只有她心里知道,她不需要有所成,如今她已成残疾,即使有战功也无济于事。
  她所能做的,不过是替小妹挣脱一道枷锁,让她更自由。
  还有……她的目光遥遥望向远方,那是二皇女和太女消失的地方。
  报仇。
  向要报仇的敌人摇尾乞怜,她裴令闻,做不到。
  第37章 解释 裴令闻第一次被人刺杀,是在……
  裴令闻第一次被人刺杀, 是在战场上。当她在杀敌时,身旁的同袍突然对自己出手,裴令闻大概一辈子也无法忘怀当时的心情。
  也是那时她才意识到, 原来有人这样恨裴家,想要她们的命。也许母亲和长姐的死都有问题。那次她运气好, 躲过了这次危机。她不能死,那时小妹还年幼,父亲也不能再受打击, 她必须扛起这个家。
  她也去暗自查过母亲和长姐身死的消息,都无一例外是在战场壮烈牺牲。偶尔有不对劲的线索, 也像隔了一层东西无法查到。
  那时候裴令闻太天真,以为只要保护好裴家、重振裴家,就能庇护父亲和小妹。直到最后她才意识到,正是因为裴家强大了,所以才有威胁。
  只有让裴家没有威胁,才能保护裴家。
  于是在裴令闻又一次遭遇刺杀, 还被斩断了右臂时, 她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她也死了, 裴家没有威胁了,是不是就能保住父亲和小妹。
  这样的信念支撑她, 拼尽全力将那暗杀她的人杀死。而后又与她身份对调, 披上了那个人被扯烂的战袍。
  裴令闻亲手策划了自己的死亡。
  她当然知道这样做很冒险,也很疯狂,但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她一定要去验证。若是这样还不行,那她舍了这条性命也要告到皇帝面前,请她查明真相给裴家一个交代。
  但是, 她的法子好像奏效了。
  所以当裴家的战力全部阵亡后,当玄凤军的兵权终交还于皇帝手中后,千疮百孔的裴家保住了唯一一根独苗,是不学无术贪玩捣蛋的小妹。
  裴令闻一直潜伏在京中默默地旁观。当她的“尸体”运进京城时,父亲经不住打击撒手人寰,她看着小妹哭得肝肠寸断被迫成长,自己咬着牙没有迈出那一步。
  她在等。
  很快她就等到了。皇帝赞扬裴家满门忠烈,昭示天下。不仅给了裴家一大笔抚恤金,还将小妹接进宫中,做了三皇女的伴读。
  裴家彻底保住了,但裴令闻的心也彻底冷了下来。她认定裴家的事定与皇帝有牵扯,即使不是皇帝做的,皇帝也应当知情。
  她悄悄离开了京城,去寻新的出路,也不知道是否还能有机会与小妹再见。
  但是时隔几年,她庆幸自己当初走的路是正确的。虽然没能再见面,但她又一次帮到了小妹,这就够了。
  而且,除了将仇敌蒙混过去以后,她还有新的发现。
  裴令闻与赵将军道别后,离开军营回到了自己租下的院落。
  一位洒扫小童看到她,高兴的迎上来:“主子。”
  这位小童叫做兰草,是裴令闻行至通州时遇到的乞儿。她与别的孩子不一样,有六根手指,经常被其他人欺负。裴令闻看她年纪小,动了恻隐之心,收留了她做自己的侍女。
  她应了一声,询问道:“
  他今日如何了?”
  兰草忙答道:“庄公子今天醒了,没有闹。吃了一碗药,还喝了一碗粥。”
  裴令闻点点头,抬脚往屋子里走去:“我去看看他。”
  兰草看着主子走进屋子里,鼓了鼓脸颊。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有些心有余悸。
  当时,真是吓死人了。
  主子带着她从郊外回城时,不知道从哪冒出一群山匪,把庄公子围住了。主子上前出手相救,替他解了围救下。
  本来这时一切都很正常,但下一秒主子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上前一步将那位庄公子打晕,还将人藏在了自己家中。
  直到通州城有人重金悬赏将家主君下落时,兰草才意识到那位庄公子原来有这般来头。谁能想到将家的主君就被藏在自己家中呢?
  兰草心情非常复杂。没想到主子竟然有这般爱好。
  她一定会为主子保守好秘密的。
  裴令望不知道兰草的心思,她做这件事并非是因为有夺人夫的想法,也不是认出了庄公子是将家的主君。
  在庄公子向她道谢抬手行礼时,裴令闻清清楚楚地看见,他袖口上的金线被光映得闪闪发亮。
  是星月纹。
  经历多年苦寻无果后,她终于,再一次见到了这个图案。
  ——
  青山县。
  陈引玉跑得很快,连小碗都没能追上他。
  他也不知道要跑到什么地方,只是不想看见裴令望,想躲着她,所以下意识跑开了。
  因为只顾着闷头跑,陈引玉没留意脚下的路,被一块石头绊倒,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倒下的那一刻还下意识护着怀里的药。
  胳膊很痛,手好像也擦破了。小碗没有追上来,裴令望也没有追上来。
  明明就是不想看到她才逃离的,可是发现她真的没来找他,陈引玉又忍不住委屈起来,悲从中来开始掉眼泪。他甚至没从地上起来,就这样抱着药呜咽流泪。
  裴令望速度很快,小碗体力不支停下喘息时,就看到裴令望像离弦之箭一样向前冲去追赶公子。
  小碗目送着她的背影,一下子放下了心。有裴小姐在,公子一定会没事的。
  裴令望追赶上陈引玉,不过几个瞬息。她一眼就看到他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心瞬间揪起,冲过去查看他的情况。
  “玉儿!你怎么了?是摔倒了吗?有没有受伤?”她将陈引玉扶起,一叠声地发问。她深情焦急,完全看不出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样子。
  陈引玉眼镜都哭红了,像兔子一样,哽咽着推搡她,抽出自己的手坐在地上。
  “你走开!”
  裴令望看他粉腮上挂着泪,还不停地从眼睛里冒出更多眼泪,心中泛起细密的酥麻的感觉,像又小刺不停地在扎她的心。
  她干脆地坐下来,伸手拭去陈引玉脸颊边的眼泪,语气轻轻柔柔地问他:“出什么事啦?”
  陈引玉偏过脸不肯让她碰,声音尖细地质问她:“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娶我!”
  裴令望一愣,忙说道:“我没有不喜欢你啊。”
  若是不喜欢他,她还做那些事干什么?
  “你喜欢我,那江公子呢?你是不是也喜欢江公子?他要杀我,你还护着他,还把他放到军营里天天看!”陈引玉越说越委屈,抱着自己的膝盖难过地念叨:“你这些日子,都、都没有回家…是不是动了心思,要学她们养侧侍?”
  他扭头控诉地看着裴令望,和她对视: “若你真的在乎我,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就算裴令望喜欢他,也是只有一点点的喜欢,可以随时把他丢掉。
  从来都是这样,他一直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即使他拼命恳求也没有用。
  可他原本以为裴令望不一样的,她对他太好了,让陈引玉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就算、就算她真的要纳侧侍,也应当告诉他,和他商量呀!他是很大度的人,不会不同意的,只会自己偷偷地伤心一下而已。
  只是光是想到这个可能,陈引玉本来有些止住的眼泪又涌了上来,甚至开始哭得有些喘不上气。
  忽然间,陈引玉感觉自己的身子悬空了一瞬,下一秒他就被搬到了裴令望的膝上坐着。
  “我和你成婚,是因为想要报恩,我想我当时提亲的时候也告诉过你。”
  陈引玉听了这句话,反应非常强烈,立刻剧烈地挣扎起来。他才不稀罕什么报恩!裴令望她什么意思,是说他要求太多不识好歹吗?
  不过很快,他就被裴令望用一句话安抚住了。
  “但是后来,我就越来越喜欢你了。玉儿是我唯一喜欢的小公子,只要你,没有其他人。”裴令望替他顺着气,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中充满了歉疚。
  他是被城中的流言带偏了吧。
  也怪她,只想着自己处理这些事,陈引玉只要每天开开心心地做喜欢的事就行了。但是她偏偏忽视了,陈引玉只是不大聪明,又不是心智低幼的孩童。他有心有思想有感情,也会受伤。自己不将事情与他说清楚,他很容易被别人带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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