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没有孩子,陈引玉愿意等她也就罢了,若是她真的不会来,大不了重新改嫁。可若是留下孩子,但是人再也不回来,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陈大人说得有些晦涩,但陈含章和小碗都听得很明白。只是他们没有说话,而是相互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神中都带着惊慌诧异。
  并不是因为陈大人忧心裴令闻一去不复返和孩子的去留,而是那句裴令望的话。
  “她说,她是因为表弟救了她,想要报恩,才娶他的吗?”陈含章一字一顿,有些艰难地问出了这句话。
  其实并不能完全算是这样,但陈大人认为这才是主要的原因。她点了点头,不解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陈含章不自觉地回想起很久之前的一幕,那是在陈引玉与钱家人对簿公堂后,他与引玉表弟相见,他在看到他时慌乱地让裴小姐先离开,还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许含章表哥占了我的婚事,不许我占含章表哥的恩情吗?”
  所以,当初他救下的重伤之人,其实是被通缉的裴令望!而他亲手将这样一个身份未知的人,推给了引玉表弟,他冒领了救命恩人的身份对裴小姐生了情愫,与她成婚,才发生了这些事情!
  陈含章失魂落魄地长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可是,裴…小姐真正的恩人,不是我们公子啊……”小碗跌坐在地,若是裴小姐知道真正的恩人不是他们公子,那她还会承认这门亲事吗?她,真的还会回来吗?
  小碗打了个冷颤。若她厌弃公子永远留在京城,那到时候,公子该怎么办啊?
  “你们两个怎么了?”陈大人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们的不对,目光在他们幻变的脸色上来回流转,疑惑地开口询问。
  “这件事说来话长……”陈含章咬了咬嘴唇:“我想,还是先将裴小姐的身份告诉玉儿吧。是否留下这个孩子,应当让他说了算。”
  陈大人又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只是陈引玉这孩子和旁人不一样,若是能带上脑子理性行事,那她还用瞒着他吗?
  “我想先给裴小姐写封信,告诉她这件事。”小碗忽然出声,他站起身:“无论她作出什么选择,她都是孩子的母亲,她应当知道这件事。”
  她也应当知道,公子很珍惜她,也吃了很多苦。裴小姐是个好人,她若知道公子这般,即使知道真正的恩人不是公子,也不会忍心伤害他吧?
  “你怎么联络她?”陈大人看着小碗。
  “裴小姐军中的江都尉可以替我们送信,明日,不,现在,我写好信就请他帮忙送出。”小碗借用了陈大人的书房,当即提笔写了信封好,匆匆地跑了出去,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这孩子,倒是个恩义的。”陈大人喃喃说了一句,接着看向了陈含章:“含章啊……裴令望,是不是你救下的?”
  陈含章轻轻地点了下头,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
  她的儿子啊,在医术上是这样的有天赋,可终究是她这个母亲埋没了她。陈大人眼中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最终下定了决心。她走上前,握住了陈含章的肩膀,语气带着坚决:“你是个
  好孩子。答应我,永远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就当,是你表弟救了她吧。”
  陈含章毫不犹豫地点头说道:“母亲放心,我都明白的。”
  只要裴令望能让引玉表弟平安幸福顺遂,这恩情,才是真正的回报了他。
  第57章 告知 对青山县的百姓们来说,除了……
  对青山县的百姓们来说, 除了日复一日的劳作以外,只有探听各种八卦闲谈才能消磨日子供人取乐。像杨家人中举、边防军要动身进京这样的事,本该在市井之间津津乐道。
  不过, 有一件传到通州的事盖过了这些事的风头,那便是皇帝让永徽帝卿与乌国和亲。听到这个消息的百姓, 尤其是青山县的百姓,都十分不理解,她们打败了乌国, 为什么还要送帝卿和亲?
  即使有读书人讲解其中利害,大部分人还是私底下默默感慨, 天家无情啊,皇帝养了这么久的孩子,还是说远嫁就远嫁出去了。
  连陈含章都与白前聊起此事,说即使是皇帝的儿子,面对婚事也是这般身不由己。
  陈含章与白前许久未见,但再次相处聊天也没有丝毫僵硬滞涩, 自然得好像从未分开过。白前正写着煎药要用的药方, 听完陈含章的感慨身形一顿, 他本以为陈含章嫁给杨贞是心甘情愿的,没想到其实他也是被裹挟着, 无奈地选择了这条路。
  他搁下笔问陈含章:“那你觉得, 是做主君轻松,还是做大夫轻松?”
  陈含章有些苦恼地皱眉,想了想可怕的房事和一团糟的后院关系, 又想起病人的刁难与顽疾难治的无力,竟一时无法取舍。他叹了口气,拿起白前写的药方, 一边看一边答了他的话:“那,还是做主君轻松些。”
  白前抿唇,还没等说什么,就见陈含章放下药方露出一个有点得意的笑:“哈,跟我想的一样,应该加当归一钱。”
  他将药方递给秋枫:“去按这药方抓吧。”
  秋枫有些惊讶地看了眼陈含章,不知道他原来还有这样的本事,领了药方退下了。
  陈含章迎着白前的视线,轻叹一声:“但若是能选的话,我还是想当个大夫。”
  白前勾起嘴角,调侃了他一句:“我以为你已经荒废医术了。”
  “怎么可能呢?”陈含章立刻反驳了一句,还告诉他:“我在通州城的时候,还救了个人呢。”
  他兴致勃勃地给白前讲了前因后果,说着说着想起了什么,提笔写了几个药方给白前看。白前一眼扫去,讶然地看着他:“这些……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他能看出这药方的珍贵来,这些绝不是普通医书上记载的。
  “我当时救了那阿婆,她女儿觉得为了感激我,替我引荐了一位很厉害的大夫。”陈含章说着便浮起了与那位老大夫学习的回忆,激动得脸上浮现红晕,很高兴地说:“我学了很多东西!你瞧这个药方,是解毒的奇药……”
  当时杨贞与棋儿纠缠,还要准备秋闱,也顾不上管他。棋儿殷勤伺候杨贞,他在家里竟插不上手。他也乐得清闲,一有空便跑去那位老大夫家里听他讲解医案,倒是冲淡了当时心中的郁气。
  白前听他说着也来了兴趣,两人研究了一会儿,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秋枫也抓药回来了。白前要亲自给陈引玉煎药,有些意犹未尽地对陈含章说:“这药方我能再拿去钻研钻研吗?”
  陈含章笑眯眯地答道:“当然可以,你有了什么新见地,可要告诉我。”
  白前点头应下,提着药包起身要走,眼里的笑意藏不住。不知道是学了新的东西缘故,还是因为老朋友没有放弃医术而感到高兴。
  陈含章喊住他:“师兄,玉儿他这胎,稳吗?”
  白前挑了挑眉:“你应当能看出来吧——再没有比他更稳健的胎像了。”
  陈含章笑着点头:“是,是我关心则乱了。”他藏在衣袖的手微微握拳。
  这样也好,他能放心地将裴小姐的事告诉引玉表弟了。
  陈含章端着煎好的药去寻陈引玉时,陈引玉已经梳洗好用过早饭了。他精神很好,今日也没有反胃,早饭都吃下去了。
  他看到含章表哥端了药来,忍不住皱了皱鼻子不愿意喝:“含章表哥,其实我没什么事,我都好了的。”
  陈含章温和地看着他,将药碗送到他手里:“这药是固胎的,对你和宝宝都好。”
  陈引玉睫毛一颤,乖乖地接过药碗,屏住呼吸一鼓作气地把药喝光了。
  陈含章看他端碗一饮而尽,心中有些难言的情绪。引玉表弟最怕苦,现在也能为了肚里的孩子健康平安而喝下一碗苦药了。
  谁都没想到,是最单纯天真的引玉表弟先有了身孕,要先他们所有人一步做爹爹了。
  陈引玉将药碗递给小碗,因为怕蜜饯之类的影响药效,陈引玉都没敢吃,只好自己皱着眉吐了吐舌头。
  陈含章坐在他身侧,屏退了下人只留下小碗,神情有些严肃。
  陈引玉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忐忑地看他:“含章表哥,出什么事了吗?”
  陈含章拍了拍他的手,直截了当地与他说:“我想和你说说裴小姐的事。你知道,裴小姐是什么人吗?”
  陈引玉还有些呆地回答他:“她是我妻主啊。”
  陈含章无奈一笑:“她,是叫裴令望吧。”
  陈引玉瞪大眼睛,看看陈含章又看看小碗,啊了一声:“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他昏迷的时候说了梦话吗?!
  他的脸色变幻莫测,充满了懊恼怀疑自责的情绪。
  “这件事是母亲告诉我的。”陈含章轻叹一声,捏了捏陈引玉的掌心让他回神:“你只知道裴小姐叫裴令望,你可知道,玄凤军前任将领是裴令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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