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主、主君!”气喘吁吁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兰草机敏地抬起头,这不是刚刚偷懒逃离驿站的驿卒吗?
他模样有些狼狈,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是公子寄来的信。”
庄氏好奇地接过,看了眼信封便笑了:“怎么又是给裴小姐的?有这么多人要找裴小姐啊。”
裴令闻听见这句话,朝他走过来问:“什么信?”
拆人的信件是不好的行为,单将家人总有办法不拆信件便能得知消息。那名明为驿卒实为将家暗线的侍从对庄氏耳语几句,庄氏挑了挑眉,看向了裴令闻。
“可惜了,要是这消息早点到就好了。”庄氏对她露出了个笑:“你也不用费心照顾陪小姐的夫郎来,他不会跟着边防军进京了。”
裴令闻十分不解:“为何?”
庄氏意味深长地说答道:“裴小姐的夫郎,有了身孕。”
裴令闻愣在了原地。
……
庄氏重新踏入马车中,等着自己的侍从安排好这段日子的客栈。裴令闻不在,她听说了妹婿有孕以后,张罗着要给他和未出世的孩子送些礼物。
即使外面落下了下雨,也没有浇灭她的兴致。但庄氏可没有淋雨的爱好,自然躲进了自己豪华的马车里。
车内的案上,棋局未变,还是先前的样子。庄氏的视线落在棋盘上,思绪却飘远。
让帝卿染疾,将帝卿送出京城,与和亲的帝卿调换身份。能做出这般漏洞百出的计划,也只有钟毓这种蠢货了。
但是,即使是这样漏洞百出也能成功,上天未免也太眷顾他了。
真是不公平,不甘心啊。
他忽然兴起,拈起一粒黑子,落在了被包围的黑子的中心点。梅花状的黑棋顿时形成了两只真眼,做活了。庄氏静静地注视那枚自己随性放入的黑子,勾起一个笑来。
那就比一比吧,钟毓。
看一看,究竟是谁能赢。
第61章 三方 为了与乌国尽快和亲,另有一……
为了与乌国尽快和亲, 另有一队兵将车马护送永徽帝卿先行,仪仗队伍则慢慢地跟在后面。
前些日子下了雨,道路泥泞不大好走, 耽搁了些日子。为了补回这段时间,这支队伍不得不加紧赶路, 直到行进至郢州地界前的密林中时,领头赶路的队长姓宋,她看了眼天色, 勒停马匹,对身旁沉默赶路的兵将说道:“天色太晚, 在林中容易迷路,委屈帝卿在此地歇息一夜吧。”
那名兵将便低着头走到永徽帝卿的附近,隔着马车向他通传领队的话。
马车中传来永徽帝卿的应答声:“无妨,各位也辛苦了,今日休息一下吧。”
于是众人便停下来,忙忙地生火布置, 服侍着帝卿。永徽帝卿踏出马车, 身上的嫁衣也有些发皱, 有些地方染上了些许脏污。他掩唇咳嗽了两声,唇色苍白, 一张俏脸更是面无血色。
即使路上已经多有注意, 但连日的赶路仍然让永徽帝卿的身子有些吃不消。这样下去,或许还没到乌国,他先倒在路上了。
他的小侍端着水碗走来, 眼含担忧低声劝他:“公子,您不是带了药吗?吃些药吧,接下来还要连夜赶路呢。”
永徽帝卿接过水碗, 叹了一声:“你将马车上的那个匣子拿出来吧。”
他问过带队的宋队长,穿过这片林子便是郢州地界,等到了郢州再行路十几日,就到了梁乌两国的交界地。乌国的可敦耶律图雅将会在那里接他。
药只有那么多,他本想将永嘉帝卿给的药再攒些日子的,却没想到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不得不用药了。
永徽帝卿捧着水碗有些后悔,若是从前他也跟着皇姐学武,身子会不会比现在好些呢?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小侍已经取来了匣子。永徽帝卿自从拿到匣子以后,一直也没有打开过,只知道里面装了药。他轻轻打开匣子,细长的眉毛微挑,有一抹银光映在他的眸中一闪而逝。
永徽帝卿面色如常,取出丸药服用,让小侍将匣子收回去。
药一下肚,永徽帝卿的脸色顿时好了许多,他被服侍着吃了些东西,又草草洗漱整理以后,重新回到马车上休息。
侍从贴心地将车帘放下,轮值守夜。永徽帝卿却并没有歇下,他轻手轻脚地起来,在马车中摸索着那个匣子。
他悄悄地掀开车帘,皎洁的月光洒进马车中。借着这点光亮,他轻轻地打开匣子,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将里面的瓶瓶罐罐捡出来,对着匣子有些手足无措。
在匣子的底部,有一把朴素锋利的匕首,正安静地躺在里面。
——
林间的秋夜漫上了寒意。安排好守夜人手的宋领队缓步走到火堆旁,刚才那位向永徽帝卿通传的兵将正坐在那里烤火。
宋领队在她身边坐下,压低声音和她说话。若这里有侍从兵将看见她此刻的神情,一定会惊讶疑惑。
一向威严的宋领队,竟然对一名默默无闻的兵将露出了讨好的表情。她语带恭敬对那名兵将说道:“娘子,这边已经安排妥当了,您看您那边什么时候动手,我好接应你们?”
那名兵将没有看她,只是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火焰跳动,语气平静地回她:“不急。等后半夜我们再动手,到那时我会告诉你。”
宋领队面带尴尬低声应是,她搓了搓手没再敢搭话,满脑子都是接下来要做的事,紧张又激动不安。
没想到,她也会有替君后殿下做事的一天。这位娘子便是君后殿下的人,她买通她,再和亲的队伍上帮她们调换帝卿。
那可是调换帝卿啊,若是被发现可是要杀头的。宋领队本不想答应,但君后开出了诱人的条件,许诺一旦事成,便让她在军中的位置松动松动。宋领队已经在这个职位上蹉跎了二十余年,她也是有野心的人,于是她一咬牙便答应了。
不过是调换而已,没人会发现的。况且男子怎么不是活,留在梁国不比嫁到乌国好得多吗?她这也是在帮永徽帝卿。
至于替换永徽帝卿的人是谁,君后的人没有告诉她,宋领队也并不关心。无论是谁,不过是个倒霉的男人而已。
夜色沉寂,侍从们已经沉沉睡去,只有守夜的人强打起精神,听着火焰燃烧噼啪作响的声音。
宋领队和那位兵将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她们并没有发现,这片林子中还藏着其他人。
“永嘉帝卿不愧医术高超,患了水疮还能这么快恢复。”婆子的声音响起,永嘉帝卿感觉到行进的马车停下,接着有两个人声音连拉带拽地将他弄出了马车,有人上前扯掉了他眼睛上蒙的布。
永嘉帝卿这段日子被关在马车中昏天暗地,一时不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线,闭上眼睛想要伸手遮挡。
但很快他的手被他身后的人架住,与此同时,他的脸被面前的人狠狠掐住,啧啧称奇:“没留疤,这下方便多了。”
永嘉帝卿皱着眉,他适应了光线,看清了面前的婆子,也看清了牵制他的两个健壮的男人。
尤其是当他看清那婆子身后的侍从手中拿着的东西时,困扰他多日的疑惑在此刻终于得到了解答,他的眼中露出绝望的了然。
原来将他抓来,是为了这件事啊。
婆子笑眯眯地对他说道:“帝卿,您该换上嫁衣了。”
她故意没有喊他的名字,只喊帝卿。
去和亲的人,只要是帝卿就可以了。只要穿上这件衣服坐在那个位置,那谁都可以是永徽帝卿。
永嘉帝卿只是擅长医术,并没有学过武,因此在这种情形下,永嘉帝卿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他浑浑噩噩地被套上婚服,麻木地问:“是君后让你们做的吗?”
婆子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婉转地说道:“帝卿殿下,这是上面的意思,我们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永嘉帝卿听得有些想笑。既然要让他去和亲,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呢?
“你们要怎么替换啊?”永嘉帝卿笑着发问。
婆子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口敷衍道:“我们假装山匪劫持帝卿,到时候将您换上去就好了。”
连易容都不用,他们丢了一个帝卿找不回来,又有现成的“帝卿”,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做。
真是难为君后了,既想要除掉他,又不想驳了母皇的人选,为了布今日这局,一定废了不少心力吧。
早知道这样,就不把药和匕首留给永徽了,他自己拿着更能派上用场。不知道永徽知不知道这件事,若是他替换永徽,那永徽就要回京城做永嘉帝卿了吗?
母皇应当会将错就错吧,嫁哪个儿子不是嫁呢?但是,姐姐和父君一定不能接受这件事……想到这,永嘉帝卿红了眼圈。他从未想过,在围场和父君说笑,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早知道他就该学武的,因为母皇觉得帝卿应当有公子的样子,不喜他们学武,所以帝卿们都没有碰过武。到头来,却为他任人摆布提供了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