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哦?”太女原本对这个什么举人不感兴趣,听见官兵说那杨贞熟悉裴将军, 才抬起了眼皮。
既然很熟悉, 那她应当知晓裴令望在通州的事情吧?太女正想知道裴令望究竟是如何躲在通州的,宛如瞌睡送来了枕头。她对官兵说:“你去将那个人带来,孤要见见她。”
官兵忙应下, 心中暗喜自己提起了这个人。
太女重新拿起奏折,见她不动,十分不耐地斥道:“还不快滚?”
官兵如蒙大赦, 将地上的奏折捡起呈给太女,这才匆匆离去。
而禹州那边,虽然裴令望表明了身份,但禹州军对她仍然将信将疑。
曾经统领玄凤军的裴将军,她们当然有所耳闻,无不敬佩。但她们更知道,那位裴将军肢体残缺,还因为一些事情流落到益州,重新洗清冤屈。可这位裴将军,身体却完好无损。
况且,就算她真的是裴令望又有何用?虽然她的到来确实提振了玄凤军的士气,但她没有虎符,无法号令玄凤军。
若是放在以前,面临危急的情况临时号令,事后再上报朝廷,也无可指摘。但现在替陛下监国的太女,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种事触怒她。不知道这些玄凤军,是否愿意冒着违反军法的风险听命于这位裴小姐。
禹州军的将领林安的心思千回百转,没有注意到裴令望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
其实,裴令望此次前来,心思并不在玄凤军身上。
她的目光不留痕迹地扫视了一圈稀稀拉拉的禹州军,向玄凤军打听了什么,最后走到林安身边,言辞诚恳:“林将军,眼下乌国进犯大梁,此乃梁国生死攸关之时,我虽身为曾经的玄凤军主将,但没有虎符不能擅自调兵遣将。因此我想求林将军助我做一件事。”
林安皱眉:“什么事?”
“烧船。”裴令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需要烧船的东西,请您让人带我去军中取来。”
“烧船?谁的船”林安下意识问,总不能是烧她们自己的船吧?
“乌军的船。”裴令望答道。
林安展露出一丝笑意,带着包容不懂事的孩子的嘲意:“裴小姐说笑了。乌兵是没有船的。若乌兵真的有船,她们早就全都渡过梁水了。”
禹州的知州把守着城关,戒备森严。乌军若想侵入梁国腹地,确实只能从梁水渡过。但以乌国贫瘠的物资根本造不了船。这也是禹州军的底气,乌兵再如何张狂,也只能在禹州内作乱,不会侵入梁国腹地。
“况且她们若是真的有船,早就拿出来用了。裴小姐多虑了。”林安委婉拒绝了裴令望,语气也带上了疏离。
“原本我们也以为乌国不会生事。”裴令望平静地说道:“但她们不仅没有和亲的意图,还进犯了禹州。若她们真的有船我们却毫无准备,那该怎么办?”
林安顿时哑口无言。她对上裴令望的目光,一咬牙,下定了决心:“好吧,既然裴小姐这么说,那这件事便交由你去做。”
林安点出一支小队随裴令望去禹州军的库中取能烧船的东西。死马当活马医吧,林安苦中作乐地想着,至少这样一来,这些兵将们都有了盼望,肉眼可见的重新凝聚了精气神。
只要有这口气撑着,对上乌军就能多撑一会。
取东西需要时间,也不知道她们多久能回来。林安没有将希望寄托在她们身上,一如既往地带着其他兵将演练。
过了两三天,林安没等回裴令望,倒是等来了在最前线守卫的兵将。她连滚带爬地赶来,语无伦次地对林安禀报:“将军,乌军、乌军又来了!”
“慌什么?我们这就前去!”林安话音未落,就听见传递消息的兵将颤抖地喊:“船!乌兵有船!”
林安心头一突,忙驱马前去,只见在禹州边城的河口处,一艘又一艘舟船缓缓驶来,伴随着乌军作战特有的号声,秋风将乌国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
竟然、竟然真的有船!
林安压抑住心中的惊骇,厉声喝道:“传令!调水军出击!”
谁没有船?!她们禹州人世代在梁水边长大,她们的船和兵只会比乌军更加精良!
若不是先前中了乌军的伎俩,加上左晴临阵脱逃被乌兵趁虚而入,致使她们损失了众多精良的将士……
看着数量锐减的船队,林安眼中划过一丝伤痛,趁着船还未下水时,抽出长剑朝向乌军的船队,对弓箭手喊道:“杀!”
语毕,万箭齐发。
随后禹州军的船队也向乌军驶去,她们没什么章法,只是朝着乌军的船撞击。但即使如此,也挡不住有备而来的乌军。
第一艘渡过梁水的乌军舟船还未停靠时,岸上的禹州军便围困过去,只是仅此一艘船上的乌军就人数众多,禹州军又被分去一部分精锐在舟船上,一时间竟有些吃力。
乌国人用走调的梁国话喊着嘲讽的话,禹州军听得刺耳,但心气也一点一点消散。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声巨响在水面上炸开,一阵尖叫声传来,随后便是乌兵的惊叫咒骂声。林安一剑挥开一个偷袭的乌军,下意识朝声响的方向望去,只见梁水之上,悬挂着乌国旗帜的船只燃起火焰,大口地吞食船只。
林安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望向不远处的高地,正是裴令望和她带离的一队人马!
来得太及时,太好了!林安登时热泪盈眶。
裴令望身旁的一名兵此刻正兴奋地望着她手中的火铳,裴令望将装填好火药的火铳交给她:“看清我刚才如何做的了吗?”
兵将紧张又激动地点了点头。
裴令望拍了拍她的肩头,随后身形矫健跃下高地,避开流矢的同时,顺便将一名乌军踹进了梁水中。她对林安喊道:“让骑兵隐于高地,水兵分三队去截船!”
林安此刻对她无比地信服,忙按她说的去指挥。
这一次,换乌兵落了下风。
着陆的乌兵被禹州军和赶来的玄凤军合力击杀,调整战略的梁军截击乌国的舟船,当有乌军落水时,其他船上的兵将趁此机会,直接将弓箭对准了落水的乌兵,叫她们再也无法浮上水面。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接二连三的火药击向船只,乌国的舟船纷纷断裂焚毁,乌人又不善水,即使没有梁兵补箭,大部分乌军跌入水中也再不能出来。
战场上的风向瞬间逆转,率领乌国舟船的右贤王怒骂一声,喝令退兵。
撤退的号声响起,乌国剩余的船只摇摇摆摆地退走,水上陆上的禹州军都不敢置信,随后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乌军竟然退了!她们竟然赢了!这是自乌军袭梁以来,禹州军第一次大胜!
林安更是欣喜不已,红着眼睛向裴令望道谢:“多谢裴将军今日助我们……”
她没有再称裴小姐,而是喊了裴将军。
裴令望摆了摆手安抚她,目光落在了稍显沉闷的玄凤军中。
乌人退了,玄凤军当然是高兴的。只是叫人郁闷的是,她们在战局中基本没贡献什么,完全愧对玄凤军的威名。程清酒走上前,对裴令望笑了笑:“将军您别介意,只是没用上她们,心里有点憋屈,不用理会。”
裴令望无奈地笑了笑:“我自然知道……”这些都是她带出的人,裴令望也想让她们一雪前耻。但她可以不在乎军法,却不能让他的兵将们涉嫌触怒太女。她叹了口气,最终什么也没说。
晚间庆贺时,玄凤军的人没来几个,都用各种理由推脱。禹州军觉得她们不给面子,抱怨纷纷,但当美酒好肉上来时,她们便将玄凤军抛之脑后,享受起这份久违的胜利来。
林安将裴令望叫了出去,有些犹豫地对她说道:“裴将军,有人来寻你。”
“谁会来这里找我?”裴令望有些奇怪,她跟着林安走了一段路,结果看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宋领队带着二皇女,正站在营地外等候她。
她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还找到这里?
裴令望的衣袍上还染着血迹,看上去经历了一场鏖战。而二皇女和宋领队也形容狼狈,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裴令望走到她们面前,怎么也猜不透她的来意:“二殿下怎么会找到这里?”
“是我带二殿下来的,我知道裴将军您来了禹州。后来我碰上了要去寻你的二殿下,便自作主张带她来了。”宋领队忙替二皇女解释着:“我是禹州人,我对这里很熟悉。”
裴令望眨了眨眼睛,她其实更想知道,二皇女为何要来寻她。
二皇女对裴令望一笑:“我们日夜兼程赶来的,让我们进去歇歇吧。”
裴令望只好咽下了心中的疑惑,让人另去安置宋领队,将二皇女带入了自己的营帐:“营地简陋,委屈殿下了。”
二皇女自然地接了一句:“我觉得很好,你娘还曾夸过我坚韧不拔,是成大事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