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特别是如今年若兰又有了身孕,这对四爷来说可谓是双喜临门。
  以至于四爷坐上马车时,面上隐隐还带着几分笑意。
  但当他听说听雪轩之事后,面上的笑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连苏培盛跟着他身边多年,也甚少看到自家主子脸色难看成这样子。
  “王爷,您莫要动怒,想必,想必……三阿哥是一时糊涂。”
  “奴才照您的吩咐,买通了三阿哥身边的小卓子,小卓子说前几日诚亲王府上设宴,三阿哥也在受邀之列。”
  “在宴席上,弘旺小阿哥多次与三阿哥示好,想必三阿哥定是受弘旺小阿哥的蛊惑,兴许过些日子,三阿哥就想通了……”
  四爷脸色沉沉,没有接话,直道:“回府吧。”
  大雪纷纷扬扬,如飘絮,似鹅毛,车轱辘碾在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声。
  窗外是乌压压的一片,看的四爷是心里愈发憋闷。
  就算四爷心里再难受,也不会对着苏培盛大倒苦水。
  四爷一回到雍亲王府,先去看了看年若兰,等着他出了听雪轩后,便吩咐道:“备车,我要去十三阿哥府上一趟。”
  四爷自幼与十三阿哥胤祥关系要好,如今并未将叫人通传,径直就登门前往。
  等十三阿哥听闻消息迎出来时,四爷已熟门熟路前去了他的书房前院,正独自站在院中赏梅。
  夜色幽沉,大雪簌簌,沙沙而落,寒风呼啸,卷到四爷的脸上、身上、大氅上,可他像是没有感觉似的,怔怔看着眼前的红梅树。
  “四哥。”十三阿哥慢慢走了过去,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没什么,过来看看你。”四爷转身,目光先落在他的腿上,关切道,“这些日子我忙的抽不开身,没时间来看你,天气冷了,你的腿疼的可还厉害?”
  十三阿哥摇头笑道:“四哥放心,没什么大碍。”
  说着,他便岔开话题道:“四哥,外头冷,咱们进去说话吧。”
  “正好今日我刚画了一幅《寒雪图》,四哥你进来帮我看看如何。”
  他们兄弟两人很快走进了书房。
  任凭外头是冰天雪地,书房里却是温暖如春,但四爷一走进去却微微皱眉,只因这屋内燃的并非无烟的银霜炭,而是寻常黑炭。
  不仅如此,那多宝阁上的摆件似又少了几件,大概是被十三爷拿出去当了。
  自当年十三爷明知皇上不悦,却还替二阿哥求情,遭到皇上狠狠一通训斥,甚至皇上几次大封,都没有他的份儿,以至于他才情出众,直至今日还是个光头阿哥。
  四爷本就心头不悦,如今看到这一幕,心里是愈发难受。
  十三爷却像没事认似的,请四爷帮着指点自己今日刚画的那幅《寒雪图》,见四爷意兴阑珊,索性叫人上了酒菜陪四爷说话。
  “前些日子我就听四哥说起年羹尧的女儿聪明过人,小小年纪就能替你出谋划策,当日我还将信将疑,如今瞧来,这小姑娘的确是有几分本事。”
  “经前些日子闹上一场,九哥所开的致美斋生意已大不如从前,便宜坊更是趁机打出‘好吃不贵,满意而归’的旗号,我听说便宜坊的司掌柜已在暗中寻摸铺子,打算趁热打铁,明年开春多开几间分店的。”
  “那致美斋可是九哥的钱袋子,一年少说能替他赚几万两银子,这下,只怕九哥很是头疼。”
  他虽未领任何差事,日日赋闲在家,但一直暗中替四爷留心着朝中之事。
  他不紧不慢说着近日听闻,却很快四爷情绪不高,反倒是一杯接一杯喝闷酒。
  “四哥,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这梨花白虽好,却是喝多了伤身。”
  四爷又一杯酒灌下肚,这才将弘时一事和盘托出,更是皱眉道:“有些话除了你,我实在不知还能与谁说,年氏虽温柔良善,但如今有了身孕,我唯恐与她说了此事惹她担心,也只能与你大倒苦水。”
  说着,他又灌了一杯酒,闷闷道:“方才过来的路上,我是思来想去想不明白,老八所出的弘旺比弘时还小上几岁,小小年纪能文能武不说,更能替老八分忧,就连皇阿玛提起他来屡屡夸赞。”
  “弘时比他虚长几岁,被他几句话一哄,骗的是团团转。”
  “他们母子三人收买我身边之人也就罢了,若此事真做的悄无声息,我还高看他们一眼,可他们倒好,简直是……蠢不可言!”
  甚至他不过刚叫小鳞子透出些风声来,说他有心替弘时娶妻,弘时母子三人就急的上蹦下跳,错漏百出。
  “四哥,弘时还小,你好好教教他就是了。”十三阿哥替四爷夹了筷子焖煮羊肉,道,“弘时虽不算出众,但到底是你一手教大的孩子,本性不坏。”
  虽说他也不明白为何聪明过人的四哥为何会生出弘时这样平庸的儿子来,但这时候,他也只能多多开解:“况且人心是经不起试探的东西,如今我觉得你要做的是引导弘时,毕竟以后弘时是要当世子的人,总不能放任他越错越远……”
  四爷却是冷笑着打断他的话:“谁说我会请封弘时为世子?”
  这话听的十三阿哥一愣,低声道:“四哥,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今不仅他对雍亲王府的世子人选上心,八阿哥等人比他还上心。
  所有人都想着年若兰所出的幼子去世,四爷年纪大了,于情于理都该立弘时为世子。
  四爷一想起八阿哥、九阿哥那些人的嘴里,心里就升起一阵怒火来:“想必老八他们都是与你一样想的,可是十三弟啊,我可不止弘时这一个儿子。”
  “想当初二阿哥出生不久就被立为太子,所有人觉得此乃大统之道,但我却觉得天下之君该论贤不能出身。”
  “我雍亲王府的世子,也该是如此。”
  “虽说弘历弘昼尚且年幼,长大后未必会不如弘时,更何况年氏也有了身孕……”
  十三阿哥沉吟一二,便连声称是。
  他们兄弟两人说了好久的话,也只有在十三阿哥跟前,四爷才能畅所欲言。
  一直到深夜,四爷才离开。
  翌日一早,四爷就差人送来了中许多补给,还有一万两银子的银票。
  十三阿哥自推拖着不肯收,旁人不清楚,但他却是清楚的很,如今正值关键时候,四爷处处都是需要用银子的地方。
  可苏培盛却苦着脸道:“十三阿哥,您可别为难奴才,王爷可吩咐过的,若这差事儿没当好,奴才也就不用再回去呢。”
  “这大冷天的,您难道要眼睁睁见着奴才流落街头不成?”
  十三阿哥没法子,只能将银票与东西收下来。
  此时的年珠仍趴在窗边看外头的簌簌大雪,她虽是个懒散的,但一连多日憋在屋内不得出门,只觉得自己要长霉呢。
  可偏偏年若兰盯她盯的紧,就连她想要去院子堆雪人也不行。
  年若兰是标标准准的大家闺秀,便是数月不出门也觉得没什么,如今瞧见年珠这闷闷不乐的样子只觉心疼。
  “珠珠,你若想堆雪人,我差几个小太监堆雪人给你看好不好?”
  “你想要几个雪人,就叫他们堆几个雪人。”
  “你这样漂亮的一小姑娘,哭丧着一张脸可不好看。”
  “姑姑,这雪人要自己堆才有意思,哪里有看别人堆雪人的道理?”年珠是哭笑不得,微微叹了口气道,“这雪都下了好多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呢。”
  年若兰看了年珠一眼,道:“罢了,你去外院书房一趟吧,给王爷送些茶汤过去。”
  “昨晚王爷又去找十三爷喝酒去了,定然是没少喝的。”
  年珠欣然领命,换了厚衣裳,穿上氅衣,高高兴兴就出门去了。
  四爷本就是个强迫主义者,雍亲王府的一山一水,甚至一草一木都大有讲究,积雪之下的雍亲王府,似共幽思,雪覆冰凝,仿佛天地间的一切只有这莹白积雪,有种雅致清幽之美。
  年珠一步一个脚印,踩在积雪之上,边走路边赏景。
  等她行至外院书房,很快就有小太监将她迎了进去。
  年珠一进去却是傻眼了。
  怎么弘时也在?
  更要命的是,这书房里的气氛好像不大对劲。
  一时间,年珠却是进退两难,偏偏因屋子里烧着地笼,小太监将她领进去后就关门退了出去。
  年珠心中很是懊恼,早知道她就乖乖待在听雪轩好了,没事过来凑什么热闹呀!
  四爷早已没将年珠当成外人,随手指了指炕,道:“珠珠,坐吧。”
  说话间,他的眼神又落在局促不安的弘时身上,扬声道:“你不是说找我有要紧事要说吗?有什么话直说就是,男儿家说话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弘时一看到四爷就像老鼠见到猫似的,他就不明白,他身为四爷的嫡长子,不论他做什么,四爷都看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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