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天刚擦黑,年珠这几个小的就催促着长辈出门。
  京城是大清国都,本就热闹非凡,今夜是元宵节,华灯初上之时更是热闹非凡,街边朱楼,灯火灿烂,花灯琳琅。
  年珠是看着这个花灯也想要,看着那个花灯也想要,不仅聂乳母等人手中提满了花灯,她还为年若兰挑了个“嫦娥奔月”的花灯,笑着与觉罗氏等人道:“额娘,你们看看,姑姑长得像不像这嫦娥,嫦娥手中抱了只玉兔,姑姑也时常将雪球抱在怀里呢。”
  “若姑姑瞧见我给她选的灯笼,一定会高兴的。”
  她甚至还给年遐龄等人也挑选了花灯。
  觉罗氏瞧着这街上人挨人,担心有拍花子的,便提议说去便宜坊坐坐。
  毕竟他们从前只去过致美斋,可没去过便宜坊。
  当日便宜坊在关门歇业期间,司掌柜也没闲着,将便宜坊修缮了一番,设在三楼的雅间虽比不得致美斋,却也像模像样。
  谁知年珠一行人刚行至三楼,就碰到了熟人。
  以郭络罗氏为首的一干人忙请安道:“妾身见过八贝勒,八福晋。”
  年珠看着眼前这个约莫三十多岁,模样出众,气宇轩昂的男子,很是惊愕,原来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八贤王啊?她曾设想过很多次,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看到八阿哥,却万万没想到会是在这等情况之下。
  今日的八阿哥穿着一身常服,看着不过是世家子的模样,微微抬头道:“不必多礼,今日我们也是闲来无事,所以出来转转。”
  “既是与民同乐,那就不讲究尊卑。”
  他身边站了个气质出众的女子,还有个十来岁左右的孩子,想来这女子就是八福晋,这孩子就是四爷时常提起的弘旺。
  因八福晋与郭络罗氏乃同族姐妹,自小认识,所以说了几句话后这才各自回到自己的雅间。
  郭络罗氏提起这个远房堂妹来,却是感慨颇多:“……说起来人各有命,她从小到大都是个跋扈厉害的性子,当时长辈们没少打趣她,说她以后成亲定会遭夫婿不喜。”
  “不曾想她嫁给八贝勒后却与八贝勒琴瑟和鸣,十几年来虽未曾替八贝勒生下一儿半女,可府中之事,八贝勒却处处以她为尊。”
  “后来她几次劝说,八贝勒这才愿意纳妾,有了弘旺小阿哥,可弘旺小阿哥一出生就被抱到了她身边,与她亲生子无异。”
  正感叹着,她这才想起什么来,忙道:“弟妹,你莫要多想,像八贝勒这样的好男人别说京城里找不出几个来,如今就是打着灯笼都难寻……”
  八福晋虽为安亲王岳东之外孙女,但她的额娘却是庶女,论身份家世,却是及不上觉罗氏的。
  觉罗氏只淡淡笑笑,不以为意道:“大嫂,没关系的,女子嫁人如再次投胎,八福晋命好,我也为她高兴呢。”
  她扫了眼正与年寿等人扒在窗户边上看花灯的年珠,低声道:“我只盼着我的珠珠到时候也能像八福晋一样好命。”
  看似正赏花灯,实则恨不得竖起耳朵听长辈闲话的年珠却觉得很是无语,不过这一点不耽误她对八阿哥夫妇的佩服。
  身为当朝贝勒爷,不去致美斋,反而来便宜坊,可见这人善于听取旁人意见,学习旁人过人之处。
  身为贝勒爷之妻,不嫌弃便宜坊不合身份,却带着儿子陪着丈夫一起过来,可见这位八福晋根本不像旁人议论的那样刁蛮跋扈。
  年珠记得清楚,历史上四爷下了圣旨替八阿哥休妻,谁知八福晋不惧不怕,自尽身亡,追随丈夫而去,可见夫妻感情深厚,对这样一个女子,她是又敬又重。
  一直等着行人皆散,年珠等人这才回去。
  他们离开时,隐隐可听见隔壁雅间还传来说话嬉笑的声音。
  年珠忍不住心中暗道,夫妻能当到这般地步,真是神仙难求啊!
  年珠回去时,时候已不早,她却还是吩咐人将花灯给年羹尧送去,更是道:“一定要与阿玛说一声,这是我为他千挑万选的。”
  她太清楚年羹尧的性子,要想在年羹尧跟前说得上话,就必须要年羹尧对她另眼相待。
  果不其然,年羹尧收到花灯后心情好了不少,更是将花灯挂在书房最显眼处。
  年珠酣甜一睡,翌日早早就打着哈欠起来了。
  “格格,您怎么不多睡会儿?”聂乳母心疼道,“如今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福晋吩咐您还是和从前一样,不必早起。”
  年珠飞快下床,梳洗起来:“那可不行,今日是阿玛设宴的日子,我也得去凑凑热闹。”
  她觉得以年羹尧的性子,今日定会有很多达官显贵和与他交好之人过来,她得在人群中好好扒拉扒拉,看有没有能帮得上自己忙的。
  年纪小的好处这时候便显露出来,因昨日送给了年羹尧一盏花灯,年珠不过在年羹尧跟前撒娇耍赖一番,年羹尧就松口今日她能内外院自由活动。
  年珠笑的脸上能淌出蜜来,甜甜道:“多谢阿玛,还是您对我好。”
  她仗着身量矮小到处乱窜,不仅见到了昨晚上刚见过的八阿哥,还见到九阿哥、十阿哥等人,不过她也知道这些皇子可不是她能说得上话的,便将目光放在那些不大显眼的人身上。
  既是身份不显,又能受邀参加年羹尧的宴会,可见十有八九是年羹尧的心腹。
  年珠找啊找,终于找到了一个。
  此人名叫岳钟琪,是年羹尧的的得意手下,年羹尧招待八阿哥等人时都带上了他,可见有多受年羹尧看重。
  可惜,这人一直跟随在年羹尧左右,好不容易年珠见他落单,忙追上去道:“……您就是岳叔叔了吧?我听人说过您是岳飞的后代,骁勇善战,还曾攻打过准噶尔部呢。”
  三十多岁的岳钟琪如今满心只有建功立业、在上峰跟前好好表现,如今皱眉道:“你就是七格格了吧?多谢七格格抬爱,不过我急着如厕,还请七格格让让。”
  甚至从茅房出来的他见着年珠还在不远处等着,舍近求远,选了条远路绕道而行。
  他虽不知道年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却也觉得这位小格格有点怪怪的,生怕被这位小格格缠上。
  年珠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道:“看样子拉隆人这件事比我想象中要难多了,若我是个男子,想必很多事就能简单些。”
  她率先想到了五哥年寿,可这个主意刚冒头就被她按了下去。
  年寿这人虽看似顽皮,实则胆子很小,特别是看到年羹尧时,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生怕被揍了。
  若真找了年寿,那她的大计才是瞒不住了呢。
  年珠没法子,只能再次走迂回路线,回到了内院。
  男人们在外院喝酒谈论政事,内院里,女人们也没闲着,说起京中最近流行什么花样子,什么样的首饰时兴……当然,这群女眷中自是以八福晋等一众皇家儿媳为首。
  比起昨日的一身常服来,今日的八福晋是盛装打扮,虽年纪不小,却是明艳端庄中带着几分妩媚,将旁的一众女眷衬的黯淡无光。
  年珠凑过去时,正听到八福晋与觉罗氏低语。
  “昨日你身边带着的两个孩子可是你的一双儿女?那小女孩长得可真像年总督,一看以后就是个有福气的。”
  “近来雍亲王府与年家之事我也有所听闻,我虽膝下无子无女,却一直将贝勒爷妾室所出的弘旺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看待。”
  “若将弘旺养在旁人身边,我都舍不得,更何况小格格还这样小……只怕你更是舍不得。”
  “我与你大嫂是堂姐妹,真论起来,咱们之间也不是什么外人,你若舍不得将小格格送去雍亲王府,兴许我能帮着在四嫂跟前美言几句的……”
  年珠只觉得这位八福晋还是怪厉害的,虽字字句句未提十四阿哥一党想要拉拢年羹尧,但话里话外却皆是拉拢之意。
  毕竟内宅一向是与前朝是息息相关的。
  年珠含笑走上前道:“珠珠见过八福晋,给八福晋请安了。”
  “起来吧。”八福晋亲手将年珠扶了起来,从腕上褪下玉镯子,“昨日我瞧见你就觉得很是喜欢,可惜昨晚上我陪着贝勒爷出门看花灯,身上并未戴什么值钱之物。”
  说话间,她已不由分说将玉镯子套在了年珠手上,轻笑道:“今日我便将这见面礼物补上,你可莫要推脱。”
  年珠从小也是见惯各种好东西的,一眼就瞧出这玉镯子不是凡品,忙道:“八福晋,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是啊。”觉罗氏也是皇亲国戚,自知道八福晋这是何意,当即就要将年珠手上的镯子取下来,“珠珠年纪太小,您送她这样贵重的礼物,实在是折煞她了……”
  可不管年珠与觉罗氏怎么说,八福晋都不愿将礼物收回去,嘴里更说什么“长者赐不可辞”之类的话。
  觉罗氏想着今日家中设宴,若一直这般推来推去的也不好看,便想着先将东西收下来,明日再差人将玉镯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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