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汪景祺那叫一个激动,恨不得将全天下赞美之词都夸上四爷一遍,话里话外都是愿意投身四爷麾下的意思。
  他想的很简单,年珠不过年羹尧众多女儿中的一个,就算得宠,又能有多得宠?区区一总督女儿出手就能如此阔绰,若能跟随四爷,跟在堂堂一亲王身边,以后才有数不尽的好日子!
  殊不知,四爷最不喜的就是汪景祺这种满口大话、肚中无物之人,若非今日是年珠请他来的,他定要差人将汪景祺轰出去。
  当四爷听到汪景祺再次说愿为四爷尽一尽“绵薄之力”时,四爷终于忍不住了。
  “汪先生客气了,今日是长子弘时大喜之日,只怕不能好好与汪先生共叙政事。”
  “我看不如这样,汪先生且去前院赴宴,这件事过几日再说也不迟。”
  汪景祺一口就答应下来。
  他这人是个脸皮厚的,下意识觉得四爷这是已经答应了他的意思,想着今日到底是四爷长子的大喜之日,便高高兴兴去了前院。
  等汪景祺一走,四爷面上就带着些不解之色,道:“珠珠,你这是何意?难道你觉得汪景祺这人能为我出谋划策?这样的人,溜须拍马可以,却不是办正事的人。”
  “他能不能给王爷您出谋划策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别人觉得是他在给王爷出谋划策!”年珠今日为图喜庆,也穿了身红衣裳,她拽着衣角的流苏道,“您说,若叫八贝勒等人察觉是汪景祺在背后给您出谋划策,他们会怎么做?”
  四爷即刻就懂了。
  “如今老八他们日日派人盯着我,若知道是汪景祺就是我背后的神秘幕僚,只怕会使出浑身解数拉拢汪景祺的。”
  “鼠有鼠道,汪景祺这人虽满口大话,但阿谀奉承人的本事却十分高明。”
  “偏偏这人狂妄且自命不凡,还喜欢瞎出主意。”
  年珠觉得四爷看人还是挺准的,没错,她自从知道八福晋登门提亲后,就一直惴惴不安,若叫八阿哥等人知道她就是四爷身后的幕僚,只怕更会加紧步伐,所以此事万万不能泄露出去。
  她更知道以汪景祺的性子,哪怕自己给了他金山银山,他一边接受自己给的好处一边又瞧不上自己,大清可不是大唐,女子的最后归宿都是嫁人生子,所有人都觉得跟在一女子身边没有什么大出息,难免汪景祺还会再攀附上年羹尧。
  可若汪景祺攀上八阿哥,也就顺利成为十四阿哥一党,别说要他去抱年羹尧大腿,就算年羹尧三顾茅庐去请他,只怕他也不见得会搭理年羹尧。
  如此一来,可谓一石多鸟。
  四爷颔首道:“过了个年,你倒是愈发聪明了。”
  若换成往日,四爷定会与年珠说上几句政事,但今日外院全是客人,四爷便匆匆去了前院招待客人。
  雍亲王府不比年家,不是年珠撒个娇就能去外院凑热闹的,她便在内院晃荡玩耍,果不其然,她也瞧见了八福晋。
  但她隔着老远看见八福晋就连忙,想着年羹尧嘱咐她的话,一直缩在年若兰身边。
  到了傍晚时分,雍亲王府是愈发热闹。
  董鄂氏进门时众人的贺喜声,鞭炮声……是响彻天际。
  年珠却看得清楚,弘时这样子一点不像成亲,像守丧似的。
  她想,今日能受邀来雍亲王府参加喜宴之人个个都是人精,哪里看不出弘时的不快了?这弘时啊,果然不大聪明,连装装样子都不会。
  随着筵席开始,年珠便懒得管弘时,专心干饭起来。
  筵席至一半,年珠就听见前院很是热闹的样子。
  乌拉那拉氏刚吩咐人去前院问问看,谁知苏培盛就喜气洋洋走了进来,扬声道:“福晋,王爷差奴才过来一趟,方才皇上派人赏了东西下来,一柄玉如意,一对并蒂莲白玉碗,王爷要奴才将这东西转交给您。”
  其中好些女眷脸色微变,偷偷交换了个眼神——去年五阿哥长子弘升大婚时,皇上不过差人送了对玉瓶下来,这五阿哥与四爷同为亲王,那弘升在大婚前已封了世子,按理说皇上赏给弘时的东西应比不上弘升才是,怎么还会重上一倍?难不成皇上这是爱屋及乌,看重四爷的意思?
  唯有李侧福晋是心中若狂,恨不得替乌拉那拉氏说话才是。
  雍亲王府得此荣光,乌拉那拉氏面上也是隐隐含笑:“好,我知道了,你与王爷说一声,稍后我就派人将东西送给董鄂氏,也叫他们小两口知晓皇上的一片心意。”
  原本热闹非凡的筵席顿时就冷清了几分,所有人嘴上不说,却在心里揣测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年若兰也是其中一个,她本就吃得少,如今虽面上未曾表露分毫,但用饭的速度却慢了很多。
  年珠知道她又是在想些什么,为她碗里夹了个珍珠丸子,道:“姑姑,您快尝尝这个,这珍珠丸子里头大概是加了河虾肉的,又嫩又鲜,可好吃了。”
  “外头裹着的糯米也是颗粒分明,极有嚼劲。”
  年若兰一回神,发现不远处已有几个妇人在偷偷打量自己,似乎想从自己面上窥探出一二来,便将不解按下,专心吃饭起来。
  年珠吃完饭,与乌拉那拉氏说了声后,就陪着年若兰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她更是扶着年若兰笑道:“姑姑,您莫要多想,皇上赏赐东西下来,不一定是看重三阿哥,也有可能是爱屋及乌。”
  “毕竟三阿哥与皇上只有数面之缘,皇上兴许连三阿哥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今日之所以赏东西下来,全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
  她如今什么都不怕,就怕因她的出现改变了历史,皇上一个心血来潮,要将弘时立为世子,那就麻烦了。
  年若兰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罢了,我也懒得想了,想多了也无用。”
  “我并不在意肚子里怀的孩子是男是女,也不在意王爷想将谁立为世子,可这人却不能是弘时,若真将偌大一个雍亲王府交到弘时手上,后果我想都不敢想。”
  年珠免不得多安慰了年若兰几句。
  翌日一早。
  年珠一早就起身,想要去看看弘时福晋长什么样子。
  她们姑侄两人刚行至正院,还未进屋呢,就听到李侧福晋那雀跃的声音:“……皇上定是知晓弘时出众厉害,所以不仅派人赏了一对并蒂莲白玉碗,还赏了一柄玉如意下来,若有机会,我定要弘时带着他媳妇进宫谢恩。”
  “弘时成了亲就是大人了,得愈发勤勉才能不负皇上看重。”
  年珠一进屋,就瞧见李侧福晋那眉飞色舞、唾沫横飞的得意样儿,坐在下首的钮祜禄格格等人似对她这副样子已是习以为常,时不时附和两声。
  李侧福晋瞧见年若兰进屋,那是愈发得意,仿佛明日弘时就要被皇上下令封为世子似的。
  但她刚得过四爷敲打,如今可不敢贸贸然招惹年若兰,如今一副既想显摆却又不能显摆的憋屈样儿,瞧着倒是有几分搞笑。
  年珠差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侧福晋索性便对着钮祜禄格格显摆起来,毕竟在她看来,这府中唯有弘历能勉强比得上弘时一二。
  “叫我说啊,弘时是王爷长子,如今又已成亲,就算从前糊涂些,这成亲后就是大人了,自然会懂事的。”
  “我前儿也与弘时说过,说他不能像从前一样顽皮,得替王爷分忧才是。”
  ……
  偌大个屋子,只能听见李侧福晋叽叽喳喳的声音,好似五百只鸭子似的。
  年珠却觉得李侧福晋这话简直比昨日唱戏的伶人唱的还有意思,听的是认真极了,她很快就发现钮祜禄格格也听的很是认真,面上半点不耐烦的神色都没有。
  年珠只觉得这位钮祜禄格格还是怪厉害的,也难怪教出弘历那样少年老成的孩子来。
  没多久,乌拉那拉氏就走了进来,李侧福晋这才消停不少。
  再一会儿,四爷也来了,李侧福晋这下是彻底安静下来,宛如锯嘴的葫芦。
  只是众人等啊等,却一直不见两位新人过来请安。
  到了最后,就连四爷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吩咐道:“苏培盛,你去看一看,弘时他们到底在做什么,难道不知道今日该给长辈们请安吗?”
  他也是过来人,知道新婚夫妻贪睡是难免之事,但没道理将他们一众长辈晾在这里小半个时辰。
  苏培盛应声下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小心翼翼道:“启禀王爷,三阿哥与三奶奶正在……正在打架呢。”
  因年珠从前看到了无脑网络小说,当苏培盛说出“打架”两个字时,她吓了一跳,觉得苏培盛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好像不好吧?但她看见门外似有人影晃动,仔细一看,发现弘时是真的与董鄂氏在打架。
  弘时面色憔悴,脸上被抓出几条长长的血痕来,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身侧的董鄂氏却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董鄂氏虽个子不高,身形略胖,但言行举止却是落落大方,瞧着并不叫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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