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汪景祺高兴的整日晕晕乎乎,连做梦都在笑,只觉老天开眼,他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当天傍晚,衣着气派的汪景祺刚下了马车,尚未进府,就被人拦了下来:“敢问您可是汪景祺汪先生?”
  “正是。”汪景祺小时候家中很是富庶,见这人说话声音尖细,看着像是阉人模样,道,“你可是有什么事?”
  这小太监笑了笑,客气道:“我们家主子想请您赏脸吃顿饭呢。”
  “你们家主子是谁?”汪景祺好奇道。
  这小太监却不肯多言,只卖起关子来:“汪先生您去了不就知道了?天子脚下,难道还有人敢害您不成?就算真有人有这个胆子,您如今可是雍亲王跟前的大红人,谁敢害您?”
  汪景祺只觉这话很是受用,跟着这小太监就上了马车。
  马车稳稳停在了致美斋门口。
  雅间里的九阿哥早已探出头来,居高临下看着汪景祺那副小人得志的臭德行,不解道:“八哥,当真是这老头在背后给老四出谋划策?这人看起来不大靠谱的样子。”
  这些日子,他们一直派人盯着四爷,却一无所获,四爷身后那幕僚就像不存在似的,半点线索都没有,他们就差掘地三尺了。
  可就在弘时大婚当日,汪景祺不仅露面了,还被请进了内院。
  用八阿哥的话来说:“四哥自当年被皇阿玛说过他性子不稳重后,就变了个人似的,纵然汪景祺年事已高,可若没有四哥的允许,哪里能进内院?弘旺听弘时说了,那汪景祺进的还是年侧福晋所居的听雪轩!”
  “虽不能打听到他们当日在听雪轩内都说了些什么,但自此之后,汪景祺就在雍亲王府出入自如,我想,大概是四哥见皇阿玛赏下弘时两件宝物,想着皇阿玛这是看重他的意思,故而觉得自己是胜券在握,也不必将背后幕僚藏着掖着。”
  “但世上万物皆有价钱可谈,只要咱们给的够多,总能说服这汪景祺为我们所用的。”
  至于汪景祺为人傲慢,行事不着调,八阿哥更是未放在心上过,像汉高祖不过农家出身、爱好酒色,明太祖出身贫寒、曾当过乞儿,最后不都问鼎天下?可见这人的出身、德行等等与才能并无直接干系,兴许这汪景祺是大智若愚。
  八阿哥看了眼满脸不痛快的九阿哥,低声道:“九弟,到底是靠不靠谱,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很快,就有人领着汪景祺进来了。
  当日弘时大婚时,汪景祺就在场,他并没顾着吃喝玩乐,而是将那些达官显贵的模样记了一遍又一遍,想着攀附四爷的同时,若也能攀上别的高枝就好了。
  所以汪景祺一看到八阿哥和九阿哥,心中窃喜,面上却分毫端倪都未露出来。
  “八贝勒。”
  “九贝子。”
  “不知你们找我可是有事?”
  这几日他与四爷相处,倒是琢磨出一个道理来,若想要别人看的起你就得不露怯,他在四爷跟前越沉着冷静,四爷就对他越是客气。
  他甚至已养成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习惯。
  殊不知啊,这是四爷专程给他设置的“岗前培训课”呢,想要骗过八阿哥,可不是一简单的事。
  “汪先生认识我们?”八阿哥面露些许欣赏之色,道,“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日汪先生也就在雍亲王府远远见过我与九弟一面。”
  当日能受邀参加弘时大婚筵席的宾客皆是达官显贵,可即便是皇亲国戚在一众皇阿哥跟前也算不得什么,那日天黯时他们穿过院子,直接进了四爷专程为他们设下的包房,若换成寻常人,只怕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
  汪景祺淡淡一笑,道:“回八贝勒的话,我虽年纪大了,却仍是耳聪目明,过目不忘。”
  八阿哥很快就与汪景祺寒暄起来,问起汪景祺家中有何人,师从谁人……大有一副唠嗑的架势。
  人越是放松,越是不设防,则能从他的言语中探听出不对的可能性越大。
  但九阿哥却是个性急之人,瞧见八阿哥与汪景祺已喝了整整三壶茶,却仍未说到正题上时,不由着急起来。
  “八哥,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还想要与汪先生叙话到天明吗?咱们如今可等不得!”
  他看向汪景祺,开门见山道:“既然汪先生是个聪明人,那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如今是你背地里在替老四出谋划策,不论他给你多少好处,我们都给你双倍,不,三倍也可以。”
  汪景祺一愣,这些日子他可没给四爷出谋划策啊,不过是说些朝堂之事罢了。
  但他也知道,如今却不是贸贸然开口的时候。
  八阿哥方才已看到汪景祺面上一闪而过的惊愕之色,以为汪景祺只是惊讶于他们知晓此事,便道:“汪先生,如今朝中是什么局势想必您也很清楚,四哥虽一时得皇阿玛看重,但十四弟却是皇阿玛亲封的大将军王,战功赫赫,朝中拥护之臣无数,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今日我既差人请汪先生过来,是因汪先生您才能出众,正因有您在,所以四哥如今已得圣心。”
  “我们兄弟几人皆是爱才之人,您若有什么条件,只管开口就是,只要我们能做到,就绝不推脱。”
  他一向擅长拉拢人心,人还未说服,就已率先拿出见面礼来——三万两银子的银票,外加城郊的一个田庄,那田庄地契上,已写的是汪景祺的大名。
  八阿哥将银票和地契轻轻推到汪景祺跟前,道:“小小心意,还望汪先生莫要推辞。”
  汪景祺看清银票上的数额和那田庄的大小,激动的缩在袖子里的手直发抖,当日年珠一百两两百两银子的给他,他都已觉得那是一笔巨款,如今他只觉自己像做梦似的。
  他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汪先生。”九阿哥当然不知道汪景祺在想些什么,只能不断加码,“若是你不嫌弃,我还有个小庄子,也能一并送给你。”
  “老四虽看重你,但我们这些兄弟却知道老四手头可不宽裕,他虽从小养在故去孝懿皇后身边,但故去孝懿皇后背后的佟佳一族可都是支持八哥和十四弟的,当年孝懿皇后薨了,皇阿玛下令将她的珠宝首饰都陪葬了,至于银钱,也都交还了佟佳一族……”
  九阿哥一巴掌拍在汪景祺肩上,似笑非笑道:“老四如此穷酸,你以后还不如跟着我们,我们定不会亏待你的。”
  不短短一瞬,汪景祺就迅速做出了选择。
  比起八阿哥与十四阿哥来,四阿哥从来都不算热灶,他稳了稳心神,这才斟酌开口。
  “九贝子说笑了,若我真是贪图银钱,就不会选择跟在雍亲王身后为雍亲王效力,我虽多年郁郁不得志,却也想着为百姓,为朝廷做些实事。”
  “我早听说了八贝勒与十四贝子的贤名,若能为明主效力,至于是吃香喝辣还是吃糠咽菜,又有何关系?”
  他一副不求名不求利的假惺惺模样,一直等八阿哥劝过他好几次,这才不情不愿将银票和地契收下。
  接连几日,汪景祺再未登雍亲王府大门,甚至手头宽裕的他也没带着一家老小去便宜坊吃白食,而是日日在致美斋点起好酒好菜来,出手不说一掷千金,却也十分阔绰。
  四爷说起这件事来,面上隐隐带着些许笑意。
  “老八这人一向擅长拉拢人,出手极其大方,如今不过十来日时间,就送了汪景祺两个庄子,白银五万两。”
  “这汪景祺阿谀拍马的功夫的确是一等一的,老八挺看重他。”
  先前他与汪景祺闲话时,也曾吐露过不少自己对朝堂政事的看法与见地,想来汪景祺也是全部“照搬”了过去。
  年珠不由咂舌,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写满了惊愕:“五万两银子?八贝勒他们这么有钱的吗?”
  这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便宜坊如今称得上京城生意最红火的酒楼,可抛去成本开销,新菜层出不穷的情况下,一个月也就赚大几百两银子而已。
  她甚至忍不住想,若八阿哥等人知道四爷背后的幕僚是她,她有年羹尧女儿身份的加持,八阿哥等人出价会不会更高些,但她一想到八贝勒提亲一事,很快将这个想法按了下去,忍不住嘀咕起来。
  “从前我就时常听人说什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看样子这话说的一点也不错,八贝勒等人身边少说养了数十个幕僚,想必对这些幕僚皆是出手阔绰,随随便便便一算,这每年开销可不小!”
  “是啊!”四爷眼神中划过些许笑意,道,“所以说人人才想争那皇位,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年珠一眼就能看出四爷的好心情,想想也是,谁遇上这等事都会高兴的。
  她想了想,便开口道:“王爷,圆明园飞虫一事有结果了吗?”
  “算是有结果了吧。”四爷一向雷霆手段,早就偷偷派人查清楚了这件事,“东二所附近的土里全是密密麻麻的虫卵,土里更是埋有麝香、红花等物的粉末,每隔两三日,就会有几个孩童佯装去那边玩,实则是检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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