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顿了顿,她又道:“至于王爷与德妃娘娘之间的母子情,姑姑,您不得不承认,这世上许多事情都是讲究缘分的,母子情也是如此。”
“旁人不知道,难道您不清楚王爷心里想的些什么?这些年下来,王爷因德妃娘娘的偏心,心里定十分不舒服,如今您不仅没有站在王爷那边,反倒还和德妃娘娘一派,若我是王爷,我也会很伤心的……”
“我,我没有。”年若兰不由着急起来,忙道,“我只是想着不管怎么说德妃娘娘都是王爷的生母,不忍见他们母子生疏而已……”
年珠道:“姑姑,话可不是这样说的,从小我就听祖父说什么‘家和万事兴’,‘上梁不正下梁歪’之类的话,虽说这话用在德妃娘娘和王爷身上不大合适,但话吧,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当母亲的没有当母亲的样子,为何却要当儿子的又孝又顺?王爷心里本就觉得委屈,您再劝上几句,保准王爷是委屈又心酸,觉得普天之下竟没人懂他。”
不管何时何地,年若兰都会选择与四爷站在一边。
即便方才她那样说,心底也是盼着四爷好的。
年若兰迟疑道:“可如此一来,四爷与德妃娘娘之间……”
“难道姑姑劝上几句,就能叫王爷回心转意?就能叫王爷与德妃娘娘母慈子孝?”年珠的笑容中带着几分淡然,轻声道,“自然是不能的,但您的话啊,却是狠狠在王爷心上插了刀子。”
年若兰自是知道这些日子的四爷有多忙,哪里愿意见着四爷因自己伤心难过?她很快就会过意来,洗了把脸,换了件衣裳,就去了外院书房。
果不其然。
外院书房里的四爷正呆坐着发愣,听说年若兰来后是愣了一愣。
年若兰一进来,先是认错,再道:“……不管什么时候,在妾身心里王爷都是顶顶重要的,方才妾身之所以那样说,也是盼着王爷,不想叫旁人说王爷的闲话。”
“既然您不愿意收用德妃娘娘赐下来的两个宫女,不用就是了,只要您开心就好。”
“兰儿,你的心意如何,我心里最清楚。”四爷一把将年若兰搂在怀里,微微叹了口气,道,“你放心,我不会与你生气的。”
他知道他的兰儿心地良善,之所以那样说也是受到乌拉那拉氏的蛊惑,乌拉那拉氏存的什么心思,他自是一清二楚,盼着他们两人因此事心生嫌隙,渐行渐远,以年若兰的性子,定会心里不舒服,身子一日日弱下来的。
他更知道年若兰向来恪守规矩,只怕不会这样短的时间转圜过来,定是年珠在背后说了些什么。
但有些话,根本没必要说。
人呐,就不能钻牛角尖,一钻牛角尖就容易分寸大乱。
等着年若兰离开后,四爷很快吩咐将德妃赐下的两个宫女封为了侍妾,至于他有没有宠幸这两人,会不会宠幸这两人,不管是德妃也好,还是乌拉那拉氏也好,还能按着他的脑袋不成?若这两个侍妾但凡敢有半点不规矩的地方,他多的是法子叫这两个侍妾老老实实的。
没几日,年珠就见到四爷与年若兰恩恩爱爱更似从前。
吵架这种东西嘛,若是吵的好,这感情啊只会越来越好的。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入了冬。
就在京城第一场大雪落下,京城银装素裹一片时,四爷却接到了前去台湾的调令。
说起来,从古至今□□就一直存在,虽说大清已□□,但台湾遗留问题却有很多,就在月头时,皇上还接到了浙江、福建总督满保奏折,因台湾等三县相距辽阔,又隔重洋,防汛额兵不免单薄,所以奏请增兵,但皇上的意思却没这个意思,毕竟如今国库吃紧,福建距离台湾路途并不远,若台湾有事,福建也可支援用兵。
但因台湾是否增兵一事,朝廷上下是众说纷纭,皇上虽年迈,却并非武断之人,斟酌之后便派了四爷前去台湾看看。
这消息一出,不仅满朝哗然,就连雍亲王府也炸开了锅,钮祜禄格格,乌拉那拉氏等人是急在了心里。
说实在的,皇上都已这般年纪,眼看着皇上身子是一年不如一年,驾鹤西去也就这几年的事儿,若四爷离开京城时,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寻常人哪里是八阿哥等人的对手?
纵然八阿哥一党如今已元气大伤,但十四阿哥却仍深受皇上看重,更不必提后宫中还有个德妃在呢。
四爷明面上表现出很是开心,但一回到雍亲王府,那脸色就沉了下来。
等着他要临行前一日,更是请了年珠去书房。
窗外是大雪纷飞,枝头的积雪是沉甸甸的,压得树枝弯了腰。
书房内烧着暖烘烘的地笼,还伴随着袅袅茶香,但年珠与四爷面上皆没有多少笑意。
四爷看着窗外的积雪,久久未能说话。
年珠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圣心难测,四爷距离太子之位就差那么一点点,谁知这时候却被派往台湾,换成谁,谁都会担心的:“王爷放心,京城有我在呢,如今九贝子等人已元气大伤,十贝勒不足为惧。”
“至于八贝勒,虽说他聪明过人,但如今这个情况下,想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若有什么事,我会与十三阿哥商量的,您就放心去台湾吧。”
四爷微微叹了口气,仍未接话。
年珠又道:“还有姑姑和福惠表弟,我也会好好照顾他们的,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们分毫。”
不管是四爷,还是她,都清楚的很,四爷离京的这段时间,是乌拉那拉氏下手的最好时机。
偏偏这时候乌拉那拉氏明面上并无错处,又有德妃相护,四爷根本动不了她。
“珠珠,就算你聪明过人,却也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额娘、福晋也好,还是老八他们也好,对付你都是易如反掌。”四爷是愁容满面,再次叹了口气,“我原先想着先将福惠母子送去年家一段时间,可如今这个时候,将他们母子送去年家,无异于让年家上下也身处险境,这样做并不合适。”
“明日我就要动身前去台湾,无论如何,你都要保护好福惠母子……”
年珠重重点点头:“王爷,您放心。”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就在年珠想着自己要不要起身告辞时,她却听到四爷开口道:“你觉得台湾到底要不要增兵?”
要!当然要!
年珠曾几次听四爷说起过台湾之事,说起来台湾郑家的那些事简直比狗血言情小说还要八卦,郑成功乃抗清名将,他的长子郑经从小被溺爱长大,在娶妻之前看中了大自己二十来岁的四弟乳母,与这人苟且生下长子郑克塽。
郑经对长子郑克塽是宠爱有加,旦偏偏其妻又诞下嫡子郑克臧,等着郑经身亡后,下令将王位传给长子,其妻借郑克塽身份做文章,这王位又落到了嫡子头上。
但嫡子年幼,台湾大小事务一向由郑经弟弟把持,郑经的亡妻自不答应。
一来二去,台湾这就有了内讧,皇上乘虚而入,一举□□。
年珠认真道:“王爷,郑家在台湾盘踞多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郑克臧等人已去世,但其妻冯氏仍在,不少台湾民众仍将郑克臧长子郑安视为其主,纵然皇上已下令在台湾设立一府三县,却仍是问题颇多。”
“若东瀛来犯该如何是好?若郑家再起异心该如何是好?若朝廷派去的官员与郑家勾结该如何是好?不仅要防止外部入侵,还得提防朝中人有异心。”
毕竟台湾可是块肥肉,谁见了都想啃一口。
四爷点点头,并未应允下来,他只是问问年珠的意见而已,至于台湾到底是何局势,他还要先看过再做定论。
年珠又道:“百姓为水,水能载舟,亦可覆舟。”
“我记得曾听王爷您说过,当年郑军离开台湾时,台湾人口约莫只有六七万,但经过这么多年下来,台湾民众却有数十万,若能叫台湾民众过上好日子,就算台湾真有人心怀不轨,那些百姓定不会答应的。”
“我听说台湾盛产米粮、蔗糖,兴许日后我那支船队能派上用场呢。”
当日九阿哥的那支船队如今已成了年珠的囊中物,她说起“我的船队”是越来越顺嘴。
对于这话,四爷却是颇为赞同的,直道:“皇阿玛这些年未大力扶持台湾,甚至连郑克臧留下家眷都没有善待,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您说的极是。”年珠连声应是,小脑袋点的宛如小鸡啄米似的。
她心想,就凭她与四爷这关系,若真要与台湾贸易来往,四爷定第一个想到她吧!
如今她手上虽握着一支船队,但九阿哥这人哪里愿意叫年珠尝到甜头?当日船队里的人一个都没留下,若此时贸贸然出海做生意,实在是风险太大,不如先拿台湾练练手。
两人又说了些话,年珠这才离开。
翌日一早,年珠便跟在年若兰等人身后送四爷离开,一众人面上都没什么笑意,毕竟如今已入冬,看这架势,四爷过年铁定是回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