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李卫这才道:“好吧,那就依你所言。”
  “老师,您这话说的未免太客气了些!”年珠笑了笑,很快就说起自己那支在宁波的船队,“……虽说当日我诓了九贝子一支船队,九贝子将所有的船员都带走,但几个月的时间下来,乳兄与我身边的那些管事没少往宁波跑,使了不少银子,总算找到了些船员。”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底细,如今我并不清楚,不敢放任他们与西洋人做生意。”
  “可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才知道,索性就要他们去台湾转转好了。”
  一来可以先试试水,二来如今有四爷在台湾,总不会叫她吃亏的。
  李卫点点头,也觉得这主意甚好:“台湾的稻米、蔗糖很是丰盛,你可以从这些东西上动动脑筋,早在皇上□□之时,蔗糖高于米价,百姓趋利,群趋开垦蔗园,种植甘蔗,如今在官府的引导下,虽说稻米不缺,但黄豆、红豆这些东西仍是紧缺。”
  “若船队从宁波出发,载满黄豆红豆各种豆类,再运输蔗糖回来,你这头一趟不说赚个盘满钵满,却不至于亏钱……”
  年珠头点的宛如小鸡啄米,恨不得将这些话都记下来。
  虽说她时常去便宜坊听人说闲话,但如今朝中不少百姓连台湾在哪儿都不知道,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还是要请教专业的人。
  她举一反三,想着既然台湾蔗糖稻米丰富,那这样说来,岂不是铜铁矿这类东西也十分紧缺,若将这些东西运往台湾,定比黄豆红豆赚钱多了。
  他们师徒两个商量了许久,年珠心里已有了打算。
  回去之后,一连几日,年珠都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对着皇舆全览图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航海路线也修改了一次又一次,虽说纸上谈兵终觉浅,但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年珠一连设计了好几套方案,想着找那些有航海经验的伙计问问时,就听说朱太医登门呢。
  若说朱太医无情吧,相当日他对年若兰和她腹中的孩子那叫一尽职尽责,可若说说朱太医有情吧,自他诓完雍亲王府的好酒后,就极少再登门。
  年珠隐约猜到今日朱太医登门可能有事,她还未走出书房大门,就瞧见一向好脾气的朱太医骂骂咧咧走进来。
  “呵,他算是什么玩意儿?还没我年纪大,医术也不见得有我好,竟敢对我吹鼻子瞪眼的?”
  “想当年我出来行医,名震天下时,他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不就因为他运气好、会说话,所以才当上院正的吗,张狂个什么劲儿……”
  年珠这才注意到,朱太医衣领歪歪扭扭的,一看像是和人推搡过的。
  她好奇道:“朱太医,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敢对您动手?”
  如今朱太医与四爷也算是有些来往,寻常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总是要给朱太医些面子的。
  “还能有谁?就秦大为那庸医!”朱太医理了理自己的衣领,也顾不得年珠只是一七八岁的小女娃,将秦院正骂的是狗血喷头。
  年珠从朱太医的话中,大概也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那日朱太医给皇上诊脉后,就去太医院看秦院正给皇上所开的药方子,不看不知道,一看却是吓一跳,在他看来,皇上的病症已十分严重,但秦院正所开的药方子却四平八稳、瞻前顾后,一看就是怕把皇上治出个三长两短,所以用药平和。
  用药平和,则意味着并无多少药效。
  朱太医是越说越生气,接过年珠递来的茶水是一饮而尽,愤愤不平道:“……当年那秦大为虽医术过人,却擅长溜须拍马,这才得以入皇上的眼,没想到正因他会说话,一直颇受皇上看重。”
  “想当年,秦家在京城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如今秦家是高门大院,呼奴唤婢,我若是他,定会好好替皇上诊脉,而不是怕丢了性命这不敢用那不敢用的。”
  “一个大夫,一个太医,连用药都有所保留,这与谋财害命有什么区别?”
  年珠这才想起自己曾听四爷说起过这个秦院正,用四爷的话来说,这个秦院正是个很聪明的人,所以才会位居院正之位数十年。
  但如今看来,这秦院正却是聪明过了头:“朱太医,那依您所言,若皇上肯用您的药方子,大概还能有几年活头?”
  这话若是传了出去,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年珠也好,还是朱太医也好,似乎都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但凡是个明眼人,都会看出来皇上寿数不长。
  朱太医是小心又小心,斟酌又斟酌,才道:“若我用药,皇上顶多也只有两到三年的活头,但若继续用秦大为这药方子,皇上能不能熬过今年还是未知之数。”
  “我虽并不知道皇上的脉案,但从皇上的脉象中知道皇上早已中风不止一次,若秦大为开的药方子在皇上第一次中风用,勉强还可以,但如今……却是药效甚微。”
  说着,他面上浮现几分讥诮之色,没好气道:“我与秦大为也共事几十年,我还能不知道他?他定是想着就算皇上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也只会说皇上已油尽灯枯,况且到时候皇上的脉案传了出去,太医院那些人抱怨已久,一向以秦大为为尊,我说什么都不会有心信的。”
  “珠珠,你说,这下该怎么办啊?”
  纵然他老人家一向是个不着急的性子,如今也跟着着急起来,医者父母心,他老人家实在做不到看到像没看到似的。
  若朱太医这话叫旁人听见,定会觉得他自视狂妄,毕竟秦院正的医术高明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年珠却对朱太医的话深信不疑,一来是年若兰经朱太医诊治后的确是平安产子,她也曾听四爷说过,说正是因为寻常病症对朱太医来说信手拈来,所以朱太医才转而研究解毒,二来……朱太医的的确确没有说过,皇上是于今年腊月驾崩的。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虽说皇上是颇为喜欢我,但有些话却是不能胡乱说的,我总不能冲到皇上跟前说秦院正坏话吧?”
  “况且方才您也说了,这秦院正的药方子也没什么错处,只是下药太轻了点。”
  “那些有学问的人对一本书都能有不同的见解,想来你们这些大夫对不同的病症有不同的见解也是常事,最重要的是看皇上相信谁。”
  答案是呼之欲出,皇上肯定是会更相信为他老人家诊脉多年的秦院正。
  这下,年珠与朱太医是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朱太医是唉声叹气不断,直道:“……虽说我自入了太医院后没少背地里说皇上坏话,但说起来,皇上勉强也算得上一不错的君王,若他能多活两年,我自是盼着他多活两年的。”
  “况且朝中如今这局势,连我这老头子都有听说,若如今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只怕朝中上下定会炸开锅的。”
  “唉,这可怎么办啊!”
  年珠却强迫自己静气凝神,低声道:“朱太医,您别急,叫我好好想想办法。”
  年珠从前是个不喜欢动脑子的,但如今却是隔三岔五动脑子,送走了朱太医后,惹得她吩咐小厨房给她做个猪脑好好补一补:“……取新鲜的猪脑腌制小半日,腌制入味后就放入砂锅里煎一煎,多放点姜片和青花椒,还有辣椒和料酒,也要多放点,要不然猪脑的腥气根本压不住。”
  说着,她更是摇摇头,低声呢喃道:“以形补形,我这小脑袋瓜子得好好补补才行。”
  猪脑?
  纵然听雪轩的几个厨娘在年珠来后,已不止一次听说过这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但如今听说猪脑,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叫一个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一为首的厨娘试探道:“七格格,您说的猪脑可是……猪的脑子?”
  年珠点点头,正色道:“不然呢?猪脑不是猪的脑子,还能是牛的脑子吗?”
  上辈子,她可喜欢吃猪脑啦,比豆腐还要滑滑嫩嫩,一口下去,鲜嫩多汁,麻辣鲜香。
  她沉浸在烦恼之中,压根没注意到几个厨娘的异色。
  那几个厨娘嘴上虽答应下来,但一转身就去找年若兰了,为首的那厨娘跪在地上,愁眉不展道:“奴婢活了几十年,还从未听人说过猪脑可以吃,七格格是个心善的,一向对奴婢们很好,所以奴婢们想着是不是七格格这些日子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奴婢也曾听人说过,若人遇上了什么事儿,就会性情大变,甚至会……”
  甚至会疯了。
  年若兰也是吓了一大跳,她也察觉到这些日子的年珠很有些不对劲,直道:“好了,这事儿我知道了。”
  顿了顿,她又道:“至于珠珠说想吃什么猪脑花,她既想吃,你们想法子去做就是了。要是不知道怎么做,多去问问或打听打听,她这些日子心情不好,难得有点想吃的,总不能叫她失望才是……”
  年珠歇息片刻,很快就到了年若兰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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