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李星柔含笑答应下来。
  年珠正高兴今天又收获了一个好姐妹,刚转身准备离开,谁知李卫就迎了上来。
  “我送你出去吧。”
  年珠心中一喜,笑道:“好啊,多谢老师了。”
  虽说她已拜李卫为师大半年,但他们两个都是聪明的,当初拜师也是以赌约开始,如今相处这么久,每每除了公事,也很少谈及私事。
  李卫难得如此主动,她自是求之不得。
  果不其然,刚下台阶,李卫就道:“谢谢你……”
  轻飘飘的三个字却仿佛有千斤重万斤重,刚开口竟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老师,您不必对我道谢,我这样做也是有我的私心的。”年珠站定,看向李卫的眼睛道,“唯有如此,您才能将所有的心思放在政事上,如今皇上年迈,不少官员贪赃枉法、昏庸无道,朝中太需要您这样的人呢。”
  “而我,也想趁此机会跟着您多学学。”
  “学?学什么?”李卫知道眼前这小姑娘不简单,但他一直看不透自己这个徒弟到底想做什么,低声道,“从前你与我说过,你不想像寻常女子一样盲婚哑嫁,以目前局势来看,十有八九会是雍亲王被立为储君,以你,以你们年家与雍亲王之间的关系,想要做主自己的亲事应该不是难事。”
  “就算你不想嫁人,也能快快活活过一辈子,为何要学这些事?”
  年珠一字一顿道:“因为,我想要自保。”
  李卫面上的困惑之色愈浓。
  年珠却笑着解释道:“人为何要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就算有朝一日雍亲王坐上那位置,就算他是我的姑父,但想必您也听说过一句话,伴君如伴虎,他给我的东西想什么时候拿去就能什么时候拿去。”
  “更不必说……我阿玛行事很有些不规矩,万一来日雍亲王真迁怒到年家头上,那我该怎么办?”
  “虽为女子,我却也有鸿鹄之志,所以,还请老师不吝赐教。”
  纵然李卫远在京城,却也对年羹尧的所作所为有所听闻,迟疑道:“你既知道这些,为何还能笑的出来?”
  他顿时又想到先前年珠曾说过有机会定要去四川一趟,想来是想去四川规劝年羹尧:“你只是一女子……你阿玛刚愎自用,定不会将你的话听进去的。”
  “女子又如何?”年珠毫不客气反驳起来,她很不喜欢如今世人如此看清女子,仿佛女子就该低人一等似的,“很多事情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行不行?就像当初您想要以一己之力取消户部的平库银,所有人不都在暗地里笑话您吗?可最后,这事儿还是成了……”
  李卫看着眼前这固执的小女儿,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年珠好奇道:“老师,您笑什么?”
  李卫笑道:“我笑我们真不愧是师徒,两人都是一样的执拗。”
  说着,他更是道:“你若想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吧,不管你做什么,我这个当老师的都会在背后支持你的。”
  哪怕是赔上性命他也不在乎,因他知道,他这条命就是年珠救回来的,若不是年珠,等着平库银的风波过去后,裕亲王定要杀人灭口的,这等事,从前他又不是没有见过?
  年珠作揖道:“多谢老师。”
  李府不大,李卫很快就送她到了门口,她高高兴兴就回去了。
  酷暑已过,年珠坐在回去雍亲王府的马车上,已觉得傍晚时分带着几分凉意。
  今日她心情不错,想了想只吩咐车夫道:“先去便宜坊一趟吧,福惠表弟一向喜欢吃荷花包,我给他带些回去。”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小福惠过了周岁,不仅走路走的极稳当,说话也溜顺起来,经常抱着年珠的脸就吧嗒来上一口,甜甜糯糯道:“喜欢姐姐。”
  当然,小孩子很少有不调皮的,有的时候小福惠也会犯错,比如在年珠酿酒时打翻她的酒坛子,比如随意翻动年珠的书桌……不过每次年珠佯装脸色一沉,小福惠就会道:“喜欢姐姐,爱姐姐。”
  惹得年珠是训他也不是,不训他也不是。
  这不。
  今日年珠刚提着两盒子荷花包走到听雪轩门口,就看到正咬着手指头的小福惠正巴巴守在院子里,任凭乳母怎么劝都不进去。
  小福惠一看到年珠进来,就迈着小短腿哼哧哼哧跑了进来,一张胖嘟嘟的小脸上满是笑意。
  “呀,姐姐回来啦!”
  年珠蹲下,一把将他抱在怀里:“福惠,今日有没有想姐姐呀?”
  “有。”小福惠点点头,奶声奶气道,“福惠,福惠……想姐姐。”
  年珠逗他道:“那福惠是哪里想姐姐?”
  小福惠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想姐姐。”
  他是个聪明的小娃娃,上次年若兰教他之后,他就记了下来。
  年珠道:“真的吗?那福惠告诉姐姐,你还有哪里想姐姐?”
  小福惠认真想了想,露出茫然的表情。
  年珠眉眼里都是笑。
  如今他们已进屋,小福惠先是以眼神求助年若兰,见额娘没有给自己答案,便伸出胖嘟嘟的小手胡乱指了起来,先是耳朵、眼睛、鼻子,再是手指头、肚子、脚趾头……
  年珠等人被他逗得是哈哈大笑。
  正当大家笑成一团时,却有丫鬟匆匆走了进来。
  “侧福晋,不好了,福晋没了……”
  年珠一愣,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历史上的乌拉那拉氏可是活到了四爷继承大统啊,谁知下一刻她更是听到丫鬟道:“福晋是自缢身亡的。”
  第58章 对付什么人用什么办法
  年珠听闻这消息时,更是吓了一大跳。
  但她来不及多想,忙跟在年若兰身后,一行人匆匆行至正院。
  福晋乌拉那拉氏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面容安详,好像睡着了似的。
  可年珠一进来就察觉到了不对,这时候的乌拉那拉氏面上擦着薄薄一层脂粉,身上穿的也是甚少穿的鲜亮颜色的衣裳……比起从前她苦大仇深的样子,今日更像睡着了。
  一旁的福嬷嬷正在与钮祜禄格格哭的伤心欲绝:“……奴婢早几日就察觉到福晋有些不对劲,福晋不肯吃药,时常念叨着故去的弘晖阿哥,奴婢想着马上要到弘晖阿哥的冥诞,派人日夜不停守着福晋。”
  “但今日,福晋借口屋内丫鬟呼吸声太重,说要她去外头守着,奴婢想着福晋如今身子虚得厉害,连起身都起不来,便照做了。”
  “谁知,谁知福晋久久没有出声,奴婢进来一看,却见着福晋已经没了。”
  乌拉那拉氏是吞金自杀的,金子本五毒,却因其质地坚硬,吞下之后会滑破消化道,引起内出血、穿孔等严重的损伤。
  年珠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很疼,可偏偏那样疼,屋内的乌拉那拉氏却一言不发,生生挨了过去,可见是一心求死。
  福嬷嬷是越说越伤心,直道:“都怪奴婢,若是奴婢警觉些,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钮祜禄格格微微皱眉,她虽盼着乌拉那拉氏死,但绝不会盼着乌拉那拉氏这时候死,若乌拉那拉氏自缢身亡的消息传了出去,只怕京城中又会传出许多风言风语,对四爷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她敷衍劝慰福嬷嬷几句后,转而看向年若兰道:“年侧福晋,如今王府之中您身份最尊贵,您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办才好?”
  年珠不由再次多看了钮祜禄格格一眼——从前府中的大事小事皆是钮祜禄格格拿主意,如今却突然问起年若兰该如何行事?无非是想着若真闹出什么事,有年若兰背黑锅罢了。
  好在年若兰也不是个蠢的,直道:“既然王爷将主持中馈的权利交给了你,这等事情,你看着办就是,不必问我。”
  钮祜禄格格应了声是,很快吩咐道:“来人,去将三阿哥请回来,再即刻准备笔墨纸砚,我要将此事写信告诉远在台湾的王爷……”
  乌拉那拉氏的去世,可是大事。
  很快,钮祜禄格格就忙的脚不沾地起来。
  年若兰却不愿叫年珠在这儿地方待得太久,牵着她的手就要朝外走去。
  “回去吧,这里阴气重,你小心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方才我说要你莫要过来,你却非得过来……”
  年珠乖乖牵起年若兰的手,可行至门口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乌拉那拉氏面容安详,浑身半点饰物都没有,唯有手中紧紧捏着一木头摆件,想来应该是故去的弘晖送给她的吧。
  不管乌拉那拉氏再怎么不得宠,不管四爷暗中怎么对乌拉那拉氏,但她与四爷的婚事却得皇上赐婚,是四爷明媒正娶的福晋。
  很快,听雪轩上下,乃至于整个雍亲王府都挂上了白绫。
  年珠也换上了孝服,开始跟着年若兰一起吃素起来。
  乌拉那拉氏一死,伺候她多年的福嬷嬷也病了,正院顿时就成了一团散沙,不过两三日,秦嬷嬷就与年珠说起自己打听来的那些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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