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她正高兴着呢,就听说弘昼来了。
  今日是大年初一,弘昼能来内院给诸位女眷拜年,他给年若兰拜完年后,就苦着一张脸来找年珠了。
  “五阿哥。”年珠很少在他脸上看到愁眉不展的神色,好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弘昼长长叹了口气道:“包子脸格格,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不知道?昨晚上发生了那样大的事情,你说我能高兴的起来吗?方才我邀四哥一起来听雪轩给年额娘拜年,但四哥却说钮祜禄额娘病了,这几日他哪里都不能去。”
  “包子脸格格,你是不知道,我从小到大都没看到四哥脸色难看成那样子,一看就是一夜没睡。我想,若我是四哥,一样也会难受的,钮祜禄额娘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钮祜禄额娘身边的杨嬷嬷也不能留,钮祜禄额娘以后再不能管家……虽说阿玛没有罚她,但字字句句都是在罚她,阿玛对钮祜禄额娘,就有点像对当初的三哥似的。”
  顿了顿,他更是道:“况且四哥还说,还说……”
  他虽与弘历一起长大,但在他心里,弘历也好,还是年珠也好,都是他最亲的人之一。
  年珠道:“是不是四阿哥与你说是我和姑姑在背后捣鬼?是不是害得钮祜禄额娘落得今日这般境地的?”
  “五阿哥,有些话纵然我不说,你应该也清楚钮祜禄格格是个聪明人,怎会任由着我们姑侄两人往她身上泼脏水?还有王爷,他也不会是非不分吧?”
  “这世上之事向来不是无缘无故的,我在你跟前从未藏着掖着,我承认昨晚一事的确是我在捣鬼,但我从始至终只是想要保护姑姑而已。”
  她瞧见弘昼似有话要说,已举起手对天发誓起来:“今日之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信!我信!我信还不成嘛!”弘昼见年珠这架势,吓得连忙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若不然,我今天就不会走这样一趟呢。”
  说着,他又是长长叹了口气道:“我额娘从前也与我说过,三哥不在了,钮祜禄额娘定想帮四哥争一争那世子之位,我额娘还说,四哥之所以这些日子如此上进,也是想争一争这位置。”
  “包子脸格格,你说这世子之位,太子之位真这样好嘛?我多怀念小时候呀,四哥做什么都跟我一块,盯着我怕我出事,而不是像如今似的,与我吃锅子时还在背书。”
  “从前我们三个在一起多开心呀,以后怕是我们三个再不能像从前一样呢。”
  其实弘昼也好,还是弘历也罢,都知道这件事年珠也是逼不得已,但很多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破镜再难重圆。
  年珠道:“人与人之间都是讲缘分的,有些事情莫要强求。”
  她看得出来,弘昼因为这事儿很是烦心,甚至几次眼眶都红了:“五阿哥,过些日子我大概就会去四川的,短则几个月,多则几年才会回京,以后你若想我了就给我写信。至于四阿哥那边,并非我挑拨你们兄弟两人的关系,很多时候,凡事多留个心眼,小心驶得万年船……”
  五阿哥顿时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但他想了想,还是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接下来的几日里,年珠是雍亲王府住几日,年家住几日,虽也会偶尔碰见四爷,但他们谁都没有提起除夕夜之事。
  在觉罗氏等人跟前,她自是报喜不报忧,说起钮祜禄格格失宠、以后年若兰母子定会无忧一事,说起岳沛儿早就盼着她去四川,甚至还说起前两日杜掌柜终于回京一事。
  说起这些事来,年珠一张小脸上满是雀跃,道:“额娘,您知道杜掌柜这一趟赚了多少银子吗?三万四千五百两银子,这可比便宜坊一年赚的都多,怪不得九贝子从前要耗费心力筹建船队呢。”
  “当日我借钱时就说会连本带利将银子还给你,喏,这是两万二千两银子,您收下吧,可莫要推辞,您女儿如今什么都不缺,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她故意说这些话逗觉罗氏开心,谁知觉罗氏面上一点笑意都没有,紧紧将她搂在怀里:“你赚多少银子不要紧,重要的是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额娘原以为你离开雍亲王府后会回家,不曾想你又闹着要去什么四川。”
  “纵然四川有你阿玛在,但哪里比不得上京城?”
  “珠珠,要不就别去四川了吧?”
  这几日的年珠忙的很,不仅忙着见乳兄苏额木,还忙着见司掌柜、杜掌柜等人,将京城里的生意都交给了他们,甚至她还与杜掌柜说可以拿个庄子专门来做糖。
  台湾蔗糖便宜,她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像什么玫瑰汁窝丝糖、夹心软糖、花生糖……对她而言,岂不是信手拈来?
  她甚至已定好元宵节过了就动身的。
  “额娘,我心意已决,您就别劝我了,今年我已十岁,可不是小孩子,我自己在做什么,我心里有数的。”
  “我听说阿玛这几年仍时常给您写信,正好我也能去四川瞧瞧看,看他有没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有没有金屋藏娇。”
  觉罗氏是真不在乎这些,只将年珠搂得更紧,微微叹了口气。
  在年家的日子比起在雍亲王府可自由自在多了,年珠听说哥哥年寿亲事已经定了,等着他有了功名之后再成亲,她还听说长兄年熙的病症在朱太医的医治下已经痊愈……桩桩件件都是好消息,年家上下都是喜笑颜开的。
  正因如此,年珠所以才更要去四川一趟,因她知道,年家的兴衰荣辱都绑在了年羹尧身上。
  说服了觉罗氏等人后,在元宵节这一日,年珠就去与李卫辞行了。
  李卫自一开始就是赞同年珠的四川之行的,用他的话来说:“……年总督这几年行事愈发张狂,若无人督诲,只怕会一发不可收拾。我虽与雍亲王来往不多,却也能看出雍亲王本质上与我是一样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的。”
  但今日他见着年珠前来辞行时,却还是有几分不舍的:“我知道你向来聪明过人,但人心隔肚皮,小心点总是没错的,特别是你是个女子……”
  年珠哪里有不懂的?
  正因她是女子,所以所有人对她最真切的祝福就是她寻个好郎君,儿孙满堂,也正因她是女子,若谁想毁了她,也是轻而易举。
  年珠道:“老师,您的意思我知道,就怕有人对我的亲事下手,譬如毁了我的名声,我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您说,我早早定下娃娃亲如何?”
  李卫一愣。
  年珠解释道:“不是您想的那样,只是对外的托词而已。如今我阿玛身居高位,想必有不少人想要前来攀交情,我从中选个年纪相当的儿郎定下亲事,等我平平安安长到十五六岁后,再将这门亲事推掉,您觉得如何?”
  “这主意虽不错,能叫很多妄图攀龙附凤之人打消主意,但是……”李卫下意识皱皱眉,道,“但是你就不怕这家人不愿意退亲吗?到时候,你可是后悔都来不及呢。”
  他是男人,是从小城走出来的男人,从前家中虽略有资产,但士农工商,商人的身份是最低贱的,他比谁都知道这些有些人力争上游的心有多么渴望。
  甚至他知道,以年珠的姿色、家世、才情等等,寻常男子定不愿意退亲的。
  年珠却是狡黠一笑,道:“您放心好了,做事之前我定会考虑周全的。”
  甚至她许久之前就已想过这个问题,就像做生意似的,两人先签下契约,等着到了年纪自行婚嫁,若是男方毁约不答应……呵,她自多的是法子叫男方答应,她也是叱咤京城的生意人了,总不至于连这点办法都没有。
  若这话从旁人嘴里说出来,李卫不相信,但这人是年珠,李卫没什么不相信的。
  雍亲王府的那些事,年珠全部说给李卫听了,他只觉得这个只有十岁的女娃娃的胆子实在太大了些:“虽说你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但你算计钮祜禄格格的那件事,想必雍亲王多少会有些介怀,你就没想到几年后回京你该怎么办吗?”
  “我想过呀,但是事情已经发生,我着急难受有什么办法?就算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的。”年珠是落落大方,直道,“还有我先前与您说的,三年之内助您官居三品,我这一去四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件事我也得在雍亲王跟前提上一提,要他帮着您想想办法……”
  李卫:“???”
  他想,若他是年珠,恨不得瞧见四爷都绕道走,年珠倒好,临走之前竟还敢安排四爷给他升官?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何年珠小小年纪生意就做的这样大,不像他们李家,深耕铜山数百年也就那么点产业,敢情这小姑娘是胆大心细。
  他觉得自己收了这个徒弟是捡到宝呢。
  年珠很快就挥手与李卫告别,临走前还不忘偷偷在李卫的书房中夹了三千两银子的银票——李家人多,用钱的地方也多,银子多了好傍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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