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这桑成鼎在她的调.教之下,用起来是越来越顺手。
  她正准备问问自己那花椒地里的收益如何,却有小厮匆匆过来。
  “七格格,总督大人请您过去呢。”
  年珠站起身就朝外走去。
  如今他们父女之间配合的极好,年羹尧主外,负责开疆扩土、建功立业,年珠主内,负责剩下之事,像什么有人买官呀、行贿呀,这等事皆由她出面。
  毫不意外,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年羹尧就成了川陕百姓称颂的好官。
  偶尔有人说起年羹尧从前做的那些劳民伤财之事,这话还未说完,就有人蹦出来道:“人这辈子,谁能不犯错?年总督当初虽做了不少错事,但当年若不是有他在,边关战事不断,咱们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如今年总督迷途知返,我们该高兴才是,要是他一直像从前那样,你能有什么法子?顶天私下骂上几句……”
  天下兴亡,老百姓皆苦。
  但最底层的老百姓却是最容易满足的,不过小小恩惠,就已心满意足。
  年珠刚行至书房,就见着年羹尧背手站在窗前,只见他眉头紧蹙,似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阿玛,可是……皇上不好了?”
  年羹尧转过身来,点头道:“是,虽说如今紫禁城中并无确切消息,但就在两日前,皇上已下令将雍亲王立为太子。”
  年珠并不意外。
  如此也好,比起历史上四爷名不正言不顺的登基,如今四爷被立为储君是名正言顺,也不知道此时的京城热不热闹。
  “阿玛,照您这样说,皇上应该是时日不多了。”
  虽说她这几年一直在四川,但皇上时不时却会派人赏东西过来,她也会托四爷转交给皇上信笺:“虽说从一开始我就已有心理准备,但知道这消息,心里却还是……很难受。”
  “我想回京一趟,去见见皇上。”
  “珠珠,这等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就好。”年羹尧这几年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政事上,老了不少,直道,“如今你既擅骑射,又擅弯刀,又正值初夏,多带些人,先走水路,再骑马,想必不过十日左右的时间就能赶到京城。”
  他微微低头看向年珠,道:“你坐镇京城,我身居四川,若有什么事,也能互通书信。”
  至于一路上的辛苦,他是一字未提。
  若是换成两三年前,他会担心,但如今年纪不大的年珠已能撑起整个年家来,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阿玛,那我今日下午就动身回京城,您这儿……”年珠迟疑道,“我走后您务必要谨言慎行,如今新帝即将继位,朝中难免会掀起腥风血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您呢!”
  真怨不得她对年羹尧不放心。
  一来是因年羹尧从前曾有前科。
  二来是因她管事之后,才发现这世道想要当个清官真的很难,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往她跟前送啊!
  年羹尧苦笑道:“珠珠,你就放心去京城吧,雍亲王……不,太子那性子我也是知道的,我又不是那等要钱不要命的。”
  四爷虽是他名义上的妹夫,但当日年若兰进府不久,他就来了四川,纵然两人有书信来往,互相却不算了解。
  这两年,年珠与他说了很多关于四爷之事,他对四爷也有了更深刻的了解——这样一个人,对自己亲生儿子都能不要,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年珠这才放心回去。
  当年她从京城来四川时,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四川一住就是三年多的时间,如今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却也有几分不舍。
  宽敞雅致的如意院内,聂乳母带着步履匆忙的丫鬟婆子收拾东西。
  她正念念不舍时,外头却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珠珠姑姑,您可是要动身去京城了?”
  年珠转身,看着眼前的岳沛儿。
  两年的时间,岳沛儿也长高了不少,依旧是小麦色的皮肤,明亮的眼睛……不算符合世人欣赏标准的标致美人儿,但任谁看见她,都会多打量几眼的。
  “是啊,沛儿,大概皇上快不行了,从前皇上对我很好,我总得去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
  “珠珠姑姑,我随您一起去京城。”岳沛儿说的是掷地有声,道,“您路上有个伴不说,若遇上什么事,我也能保护您。”’
  说着,她咬咬唇,低声道:“况且这些日子我爹老是念叨着要给我订亲,我就不明白呢,明明祖父祖母他们都松了口,我的亲事我自己拿主意即可,为何父亲比祖父还要古板?”
  “正好我也能跟着您一起去京城避避风头,若您要带着我一起去京城,保准我父亲不敢说什么的。”
  年珠笑着答应下来。
  当然,临走之前她也不忘给岳钟琪等人辞行,直说川陕若有什么事,及时给她送信。
  如今魏之耀仍对年羹尧是忠心耿耿,但岳钟琪却是偏向她更多些。
  晌午刚过。
  年珠等人就已骑马离开。
  她并未采用年羹尧的建议先坐船再骑马的建议,而是与岳沛儿带着一队人马,直接北上。
  这日夜兼程的,虽说辛苦不少,但大概六七日的时间就能到京城。
  七日之后。
  年珠回到了京城。
  阔别多日,再次回京,让她有种恍惚的感觉——不过三年多的时间,京城比起她离开时还要繁华热闹。
  这让她觉得很是高兴,这说明老百姓的日子们过的极好。
  年珠率先回去了年家。
  她刚进门,就有门房嚷嚷着进去递膝信:“七格格回来了!七格格回来了!”
  很快,她就见到了觉罗氏等人。
  额娘觉罗氏也好,还是祖父年遐龄、大伯年希尧等人也罢,先是惊喜,再是责骂。
  “你这孩子,当初还诓我们说过不了多久就会从四川回来,却是一走三年多,可叫我们想你想得紧。”
  “不过前两日才收到你要回京的消息,怎么回来的这样快?这一路可是赶路赶得很辛苦?”
  “快回去歇歇吧,中午想吃什么?我这就吩咐厨房去做!”
  ……
  看着觉罗氏等人那一张张关切的面容,年珠只觉很多东西并没有变,嘴角微微扬起道:“祖父,额娘,你们别忙活了,我也就回来与你们说一声而已。”
  “虽说紫禁城中并无确切消息,但我猜测皇上的身子应该不大好了,我想先进宫见见皇上。”
  觉罗氏原想劝阻一二,可想着这几年年珠的主意越来越大,便道:“好,那你去吧,额娘等着你回来吃晚饭。”
  年珠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就匆匆进宫。
  紫禁城似还是从前那个巍峨气派的紫禁城,一个个太监宫女规矩严明,步履轻快,一如从前。
  但她却觉得紫禁城比起从前好像也有些变化,所有人对她比从前愈发友善。
  带路的小太监将她引入乾清宫门口,含笑道:“年七格格,已经到了,皇上与太子正在里头呢。”
  年珠抬脚走了进去。
  她率先看到了的是四爷。
  四爷正坐在里间的炕上看折子,时而蹙眉,时而看向龙床上的皇上,听见响动,见来者是年珠,颔首之后便示意她与自己一起出来。
  重新到了外间,年珠则要跪下来,轻声道:“见过太子,给太子请安了……”
  可是,还未等她跪下来,站在四爷身边的苏培盛忙将她扶住。
  下一刻,年珠则听到四爷道:“珠珠,起来吧,你我之间何须见外?”
  “珠珠私以为太子这话说的不对,您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见到您哪里有不拜的道理?”年珠敢对三年前的四爷毫无保留,却不能对四爷如此,直道,“我和阿玛也好,还是年家上下,皆对您忠心耿耿……”
  她这话还未说完,四爷就道:“怎么几年未见,你变得如此文绉绉?像那些年过半百的文臣一样!”
  “这话旁人说了我信,可你说了,我却是不信的。”
  “这几年,年羹尧安分守己了不少,想来也是你的主意?”
  “是。”年珠原以为自己会与四爷生分不少,没想到却还是老样子,悬着的一颗心也就微微放下了些,“当真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四爷没有接话。
  他虽对年羹尧了解不多,却也知道活了半辈子的人不会突然性情大变,其中定有年珠的功劳。
  “太子爷,皇上……怎么样了?”年珠朝里间看了眼,却只看到了明黄色的帐幔,“方才我远远一瞥,隐约见着皇上脸色不大好看。”
  这些日子,皇上的脸色岂能只用不大好看来形容?
  自开春后,皇上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纵然朱太医并未对任何人言明,但不少人心里都有数,皇上几次中风,如今已年过七十,只怕是寿数不多。
  皇上心里也有数,所以便在十多日前下令将四爷封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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