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随口一说，竟没想到有人回答了他。
“若是幼时度雷劫，自须父母师长帮助。若年纪增长，自是自己渡劫。”
方昱初听到有人回答一惊，想爬起来，可刚动作就龇牙咧嘴的倒了下去。
女子轻笑一声，“只是没见过如此特殊的雷劫，过来一观而已。”
方昱初感受到她并没恶意，试探性地询问，“这雷劫特别在哪？”
女子笑道，“刚远远地就看到乌云密布，还以为是大能渡劫。没想到只是度个筑基。”
“况且，这天雷着实优待。寻常渡劫，被劈后的人都是狼狈不堪，而你没有抵挡，却只是暂时无法动弹，怎么能不算是优待？”
鞋子摩擦草丛的声音靠近，一张清秀的脸倒着出现在了方昱初的视野上方。
女子俯身笑看方昱初的样子，直白戏谑的目光让方昱初羞耻起来。
看着方昱初的脸泛红，女子站直了腰。
“此地虽是路口，却因你刚才渡劫无人往来。又不荒凉，不必担忧野兽。”
女子从腰间抽出一把细剑，不再看向方昱初。
“前方十里便有人家。”说罢御剑离开。
方昱初偏头看去，却只看到翻飞的衣衫。
而此时离开的崔如鸢还在苦恼，刚才师侄和她通话，说是她新师侄丢了。
这种事本不用她亲自来，但这个师侄却是三师弟收的。
师弟跑去四处找资源，师姐掌管宗门事务没有空闲，四师弟倒是十分积极，可她却在这种事上信不过。
她叹了口气，拿出地图看了一眼，就御剑前往下一个可能地点。
她懊恼的扶额，早知道就不好奇又好心等着那人醒来了。
方昱初眼睁睁地感受着本还有露水的草地变得干燥，温度从炎热变得凉爽。
他终于积攒了足够的力气坐起，肌肉依旧酸痛。
他颤巍巍地伸出双手，小心地碰了碰双腿。
一阵酸爽的感觉涌入大脑，方昱初打了个冷颤，又继续活动着，努力活动肌肉，来快点站起身。
到太阳西垂，方昱初才能完完全全地站起身。昂首挺胸的开心抬头，可一跺脚，又开始抱着腿呲牙咧嘴起来。
清理了一下身上的草叶和泥土，方昱初又将几根半弯未折的草扶起。
对着地上翻滚的痕迹微微的表达了一下歉意，他又蹦蹦跳跳的向城镇的方向而去。只是他口中时不时的传来抽气声，不得不又慢慢的暂缓了前进的速度。
等方昱初走到城门时已至黄昏。城门处没有守卫，连大门都破败不堪，但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方昱初在远处观望一阵，拦住了一位慢悠悠进城的老者。
“老人家，这怎么那么热闹？”
老人看了他一眼，“你是外地人吧？”
人界也是外地，他当然是外地人。
方昱初点头，老人便得意地讲解起来。
“我们沐阳城，本只是一个小城。可谁让有一个弟子进入了铭霄宗，那可是第一大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那弟子归来，要在众人面前演示仙法，附近几个小城的人都来了！”
方昱初只是听宋清川、郑秋水两人说过铭霄宗的强大，可到底没有实感，不由得问出来了。
“铭霄宗的弟子那么厉害吗？”
老人听到他的问题，气得用拐杖直搓他，“连铭霄宗都不知道，黄毛小子就出来说大话！”
怕老人家被气出个好歹，方昱初连忙告罪。“我年纪小，不知道，您好好讲讲，我都听着。”
方昱初双手搀扶着老人，随着老人小步向前挪动。
老人看他是真不知道的样子，哼了一声，开始给他讲铭霄宗多么厉害。
两人向城中心处移动，四周人山人海，方昱初小心护着老人挤了进去。
老人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中间台上的人，枯瘦的手指死死地嵌入方昱初的手臂。
而不止老人一人这个样子，四周的人都炽热地望着中心那中年人。
在老人家的言语中，方昱初意识到，人们对修仙并没有明确的认知。
对于他们来说，修仙便意味着悠长的寿命，衣食无忧，不用担心哪天死亡就落在了头顶。
那铭霄宗弟子在台上滔滔不绝，大意是修仙才是人间正道。只有修仙，才是真正的活着。
四周的人目光紧紧地追随着他，他每说一句话，底下便传来狂热的附和声。
而这声音，在台上人拿出佩剑，展示了一套剑招之后达到了顶峰。
随着那人御剑离去，众人良久才反应过来。
和方昱初同来的老人不知何时已热泪盈眶。
“我本来是有一个孙女的。”
方昱初看着老人枯干的大掌在脸上胡乱的擦着，一直擦不干净，最后胡乱扯起上衣来擦。
他没有言语，静静地搀扶着老人。
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涕泗横流，她只是呜呜的哭着，再也说不出来其他的话。
“我的小孙女，她妈妈，我女儿，刚生了她就没了，还有那个该死的男的也是。”
“我的小孙女，那么听话懂事。她才六岁，我白日出去干活，屋顶塌了，她就被活活砸死了！”
“要命就要我这条老命，我的孙女才六岁啊！”
“她老想着修仙，我还笑她。要是我早早把她送走，她说不定，说不定就还能活着。”
方昱初将手放到老人肩头，轻轻地拍着。方昱初只有十五岁，可老人的身子已经缩水，头尚且只能到他的肩头。
过了一阵，像是把这辈子的辛酸和不甘都哭了出来，老人又恢复了先前精神抖擞的样子。
她看了一眼方昱初，“后生仔刚到我们这，你看看你这衣服，哎哟破的嘞。跟我回去，我给你弄弄。”
方昱初没有拒绝老人的好意。老人一手扶拐，一手由方昱初搀扶，一步步地向家而去。
到了家，老人将一把凳子放在身下，开始翻箱倒柜，在犄角旮旯找出两件她女婿以前的衣服。
虽然在箱中放了几年，衣服却还是较新的状态，针脚细密布料舒适，可还没穿几次，衣服的主人就不在了。
老人把衣服在方昱初身上一笔画，拿出针线改了一下，就撺掇着方昱初去换衣服。
拿到新衣服，方昱初本不愿破坏人家的念想，可老人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纠结。
“这衣服大部分我都给孙女改了，这衣服本想等她大点，现在给你了。”
不欲再勾起老人悲痛的回忆，方昱初赶紧去换上。
等他换好衣服，又洗了洗把脸，再出来的就是一个丰神俊朗的小伙了。
老人看了一眼方昱初身上的衣服，看到自己的手艺没有退步，满意的“嗯”了一声。
方昱初看着老人就要收拾家务的心大样子，无奈地问。
“老人家，您可真放心我。要我是坏人，早就把你给卖了！”同时配合着话语，故意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
老人瞥了一眼他装模作样的表演，“那你是坏人吗？”
“不是。”
“那不就得了。”看着方昱初窝在一旁，“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
到方昱初身旁，踢了他鞋边一脚，“看你也没地方住，就在这住着吧，也不缺你一口饭吃。”
本想让方昱初干活，看了他单薄身板一眼，又摇了摇头。
要是她孙女还活着，也是这个年纪了。
她孙女肯定比这个孩子壮多了。
第10章 打赌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
在老人家住的这几天，方昱初努力想多做些事情。
包括但不限于：主动洗衣服，但由于力气太大衣服太旧，把衣服洗破；主动烧火做饭，但由于炒的菜太多，两人吃了两天；开启大扫除，收拾后却找不到东西原本的位置……
终于忍无可忍，老人找到了老朋友，想让她带着方昱初进山打猎。
金白凤跷着二郎腿，身体陷在巨大的红木太师椅里，上下打量着方昱初。
老人把人带到，转身就想离开。却被金白凤叫住了。
“他之前就住你家？”
“怎么，不行？”
“没事，回去吧。我帮你看着他。”金白凤怎么想都觉得这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可疑。
小小年纪，却离家出走到了这里。一张干净的小白脸，看样子还读过点书，没吃过苦的样子，不像是能一个人生活的人。还这么精准地找到一个没有亲人的老太太，可不像是什么好人。
她将手上的长烟枪在桌上轻轻一磕，冷哼一声，看着还在向老人离开方向扒头的方昱初。
“跟我过来。”金白凤是看不惯这小子，但老友的久违拜托，她不可能置之不理。
这小子无论有什么小心思，都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金白凤家占地不小，进出的路线又十分曲折，穿过几道小门，金白凤带着方昱初站到了一面高大的青砖墙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