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前两日还看到有县里人专门来排队买陆记的朝食哩!”
  “照如此下去,陆家小子和他那媳妇儿去县里开店都是迟早的事儿。小夫妻俩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蒸蒸日上。”
  “……”
  没过多久,便是那乡下的陆氏一家人都得知了油鬼和肠粉。
  起因是陆小宝从隔壁村青年那里尝了小半口油鬼,至此念念不忘,日日求着爹娘赶集时给他买一根尝尝。
  陆大根出门一打听,这才发现这两样竟是陆记早肆卖的吃食。
  二房何春梅眼馋道:“那陆雩得赚了多少……”
  “都是姓陆的,哪有他们在镇上吃香喝辣,我们穷饿闹饥荒的道理。”陆家老太当即拍板,“下次赶集,我们一家都找上门去!”
  “好啊好啊。”陆小宝点头如捣蒜。
  他不仅想再吃油鬼,还想尝尝那传说中无比鲜美滑嫩的“肠粉”。
  ……
  话说起周记。
  在顶不过油鬼和肠粉风靡的热潮后,周记早肆铺光荣倒闭。
  倒不是周员外没钱继续亏下去,而是他在亲自尝了仆人买来的陆记朝食后,深深明白了自己定然是争不过陆家。与其继续恶争,倒不如早早放弃。
  “爹,这朝食有那么好吃吗?”周家独女,周婉容在一旁好奇地问。
  “你也可以尝尝。”周员外拧眉点头,半晌,眉目舒展,轻笑道:“听闻这油鬼和肠粉是陆雩找方子做出来的,竟是我小瞧了这陆家小子。”
  周婉容分别尝了一口油鬼和肠粉,眼中闪过一瞬惊讶。
  她总算明白,为何近日镇上总有这么多人排队去买它们了。
  “确是好吃。”
  周婉容低头看着金灿灿的油鬼,神情夹杂些许羞涩:“爹,陆雩还会下厨?”
  周员外看着自己视若珍宝的唯一女儿,似看穿了她的儿女情思,幽幽叹气道:“若是那陆家小子有考上科举的实力,我不会反对你们。”
  周婉容跺脚,“可我不在乎他是否有功名。”
  周员外不置可否。任那陆记早肆再红火,只要陆雩没考上科举,就不过只是一个商贾平民。
  何况人家家中已有个童养媳。他定然不会让自己女儿嫁过去受苦。
  -
  “咚咚咚!”陆家院门被敲响。
  来回邻居看着站在门口、挎着大包小包的几人,都不禁有点发憷,心道陆家这几个穷亲戚怎么又来了。
  “来者何人?”李孝雨拉开门,警惕地打量着他们。
  “你又是何人?”陆大根迟疑地看着他。
  李孝雨:“我是陆家新聘的伙计。”
  陆大根看他干瘦如柴又矮小的模样,很是无语。
  陆雩为何放着身强力壮的大宝不要,偏要聘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
  “烦扰小弟让一下,我们是小雩的亲戚,今日上门找他有点事……”郑淑芬见门缝一开就想先钻进去。
  李孝雨眼疾手快给挡住,面无表情道:“请等片刻,我进去通报。”
  然后就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郑淑芬碰了一鼻子灰,嚷嚷:“哎这小子……”
  陆大根眉头紧皱,“小雩上哪儿请的伙计?也太没礼貌了。”
  院内。
  陆雩正在书房埋头苦读。李孝雨进来同他说有人找,描述了来人大概模样后,陆雩便明白了,又是那群陆家人。
  “行,我出去看看。”陆雩搁下书,起身。
  对方几次三番找上门来,他属实是有些不耐烦了。
  这会季半夏不在家,他想着自己先解决一下。
  其实按照陆雩的性格,他并不介意破财消灾。
  反正如今有钱了,借几本书,或是施予一些银两给这些亲戚并不无可。
  但就怕这些人会像藤蔓一样纠缠上来,届时蹬鼻子上脸,紧攀不放。
  陆雩走出去拉开门,环视来人一圈。
  总共两男两女,除了上次那对陆氏父子外,这次还来了两个陌生妇女。
  “小雩,你来了啊。今儿有点事找你,不如我们进去聊?”陆大根搓了搓手。
  “不必了。”陆雩直接开门见山道:“陆叔,我实话跟您说,我一不借钱,二不借书,您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门来没有用。”
  他挺直背脊,语气洪亮,声音几乎传遍整条巷街。
  陆家一行人当即就感受到隔壁邻居探头探脑的目光,如芒刺在背。
  “哎,你说什么呢。”陆大根脸上有点挂不住,低声道:“我们今日来只是找你叙叙旧,大家都是姓陆的一家人,以后常来常往……”
  陆雩:“谁跟你们一家人,我们早在爷爷那辈就分家了。”
  陆大根被卡壳了一下,神情恼火。
  郑淑芬也看不下了,尖声道:“小雩,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自古孝道如山,压人一头。
  若是陆雩对待同宗长辈不敬的消息传出去,他的名声也就毁了。
  这也是他们今日敢强行上门的原因。
  就是仗着陆雩还要科举,不敢闹大。
  谁知陆雩丝毫不惧,淡淡扫了她一眼说:“你们还算不上是我陆雩的长辈。”
  “我们同宗同族,血浓于水,如何不算?”陆大根撸起衣袖,面色阴狠地朝他逼近:“我是你亲叔叔。因着你爹娘早逝,缺乏管教,今日我就该代替他们好好教一下你,何为孝道轮纲!”
  陆雩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小看了这群亲戚的不要脸程度。
  他后退半步,让李孝雨先挡在前面。
  “云璟。”他小声唤道。
  “好嘞。”李孝雨一脸跃跃欲试。
  下一秒,陆大根挥出的拳头直接被他牢牢攥住,并反手一扭。
  “啊啊啊——”陆大根痛得面目扭曲,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李孝雨一松手,陆大根就双膝一软,下跪蜷缩在地上抱着手冷汗直冒。
  “爹!”“大根!”
  陆小宝,郑淑芬和何春梅着急忙慌地围上前。
  “爹,你感觉怎么样?”
  “俺…俺不行了。”陆大根痛得飙出眼泪来。那小孩,怎有如此大力!
  何春梅帮忙搀扶起他,“快快!快送医!”
  陆雩也没想到李孝雨随便一出手就造成眼前局面,立即上前道:“抱歉,家中小弟下手没个轻重。你们送他去陈家医馆吧,诊医费我来出。”
  “何止诊医费,你得赔钱!”何春梅大叫道。
  郑淑芬也回头瞪了他一眼,道:“若大根有何事,我跟你没完!”
  陆雩摸了摸鼻子。
  这会周围看热闹的邻居都出来了,站在街巷口指指点点。
  似乎也是觉得陆雩这样,太不近人情了些。
  李孝雨小声道,“陆哥,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无妨,不关你的事。”陆雩抬手抚了抚他的光头。
  幸而陆大根送去医馆诊断后,大夫说并无大碍。
  但那两个妇人似乎自觉站住了脚,撒泼打滚要让陆雩赔银子。
  陆雩:“你们可知当年我爷爷与你家为何分家?”
  郑淑芬和何春梅面面相觑,心道此事她们怎知。虽嫁进陆家为妇,但陆家以前的事,她们一概不知。
  “你,你住…住嘴……”陆大根躺在病床上,手指着他哆嗦着想让他闭嘴。
  眼下医馆门前可是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可陆雩轻飘飘地就当着众人面道出了当年那段陆氏分家的秘辛。
  “一是陆叔爹当年管我爷爷借了五十两白银盖房,至今未还。二是陆叔您的娘亲……戚氏,此前乃是我爷爷的妻子。是您爹,硬把她从我爷爷那儿抢了过去,从此视为己妻。我爷爷无法容忍如此肮脏之事,故才从此与你陆家断绝关系。我家至今还存着那封断绝书,有亲笔掌印为证。”
  后者犹如石破天惊,瞬间把众人震在当场。
  陆家当年……竟曾一女共侍两兄弟?
  郑淑芬和何春梅得知婆婆不堪回首的往事,亦张大嘴巴。
  陆大根一闭眼,直接当场昏了过去。
  第19章
  陆家当年三兄弟,长子是陆大根的爹陆厚,次子是陆雩爷爷陆晏河,最小的弟弟则叫陆晏清。
  原本以陆家的条件是读不起书的。但恰巧那时黄河水灾闹饥荒,陆爹娘好心收留了一个快饿死的老书生。后来那老书生投桃报李,留在陆家教导了三兄弟一段时间。
  陆厚不是读书的料,天天逃课,宁愿出去玩泥巴河里抓虾也不愿听先生讲课。
  陆晏河和陆晏清倒能静心把书读下去。尤其是陆晏清,他虽然年纪最小,但读书是最有天赋的,几乎可以达到过目不忘。
  之后,老先生离开。饥荒席卷到了南方。
  陆爹陆娘无法,只能把最小的儿子陆晏清卖掉换取粮食让一家人活下去。
  那年陆晏清七岁。他被卖给了一户生不出儿子,靠卖布为生的夫妻,一度杳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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