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饿得要命,即便偷偷吃光了青秀给它囤的小零食,吃完了肉干和羊奶,吃得肚子圆滚滚、胀得要命,却依然饥肠辘辘,总是不断用牙齿啃咬自己的爪子。
  玄枵走后,他就没有再吸食过灵力或者血液,刻意忽视隐约的渴望。
  以致于,今日这么浪费一通灵力,反弹得如此厉害。
  宁祐晃晃黏糊糊的脑袋,飘飘乎乎地循着香气闯回房间,他靠着那香气的源头趴下,蜷缩在正打坐的濯尔清手边吸了几口。
  他就这么吸几口,绝对不……
  但他的鼻子有自己的想法。
  不知道为什么,那湿漉漉的黑鼻头就自己顶在仙首白皙的手背,蹭来蹭去。
  “呜……”他拱了一会,得寸进尺地咬住了仙尊玉竹般的指尖,没敢使劲,用发痒的、刚刚长出来的新牙磨来磨去。
  终于觉得那股子饿意稍微被抚平,虽然他空虚得要命!就像是路边的乞儿,好不容易得到一只香喷喷的鸡腿,却只能舔上几口,望梅止渴、画饼充饥。
  “你在做什么?”
  宁祐正磨得入神,却忽然听见仙首平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下一秒,他就被濯尔清拎着后脖颈抓起来,和对方黑沉而平静的眼睛对视,无辜道:“……汪。”
  濯尔清神色平静,似乎并不意外,不过他一直都是这样淡淡的一张脸,宁祐也没觉得不对——哪怕真不对,他现在这晕乎乎的状态也实在无心思考。
  “玄枵给你喂了双元定灵丹。”濯尔清陈述,“还用鲜血和灵力喂食……你饿了,对吗?”
  手里的小狗呜咽一声,在他手里挣扎,试图扭过头咬他一口。
  “不许咬。”濯尔清低声道,他声音没什么起伏,“咬了,我就不会再教你任何法术。”
  他对小狗相当纵容宠爱,唯独今夜显得冷酷无情,他不是玄枵,不计后果,他需要教会对方忍耐,以及……规矩。
  双元定灵丹药效出众,副作用却也极其明显,堪称邪药,他不希望对方最终变成被血液控制的物件——玄枵的想法则更简单,他就是需要小狗这样渴求自己的血液和灵力,反正他可以在小狗短暂的一辈子中永远陪着对方。
  “汪……”小狗显然极其委屈和不解,眼睛耷拉着,水汪汪看着他,濯尔清感觉白日里那奇怪的心情又一次席卷自己,他微微咳嗽,掩盖那股痒意,“今日先忍一忍,明天我去找找办法。”
  他虽然以剑入道,但在阵法丹药等杂道上也颇有研究,困住玄枵和昆仑山的阵法就是他自己所设。
  宁祐晕晕乎乎,不知道自己的丢人样子,否则怎么都会找个柱子把自己撞晕,省得这么跑来仙首面前丢人现眼。
  濯尔清也相当苦恼,若宁祐此时是个人,那他只需要教会对方从天地日月之中汲取灵力,但对一只小狗,这显然是个无理的要求。
  或者就从此不让小狗拿灵力来玩。算了,他再想想办法。
  血液不可以……补充一部分灵力应当无妨吧。濯尔清动摇地想,而手里的小狗还在可怜巴巴地小声叫。
  仙首把小狗放到床上,看对方歪歪扭扭跑过来,想叼住自己的手指,又碍于什么,只能可怜地用吻部碰了碰。
  其实,咬一咬、吃两口,吸食一丁点儿血液也无所谓吧。等他找到法子,自然就好了。
  濯尔清犹豫起来。
  小狗实在是世界上最会读情绪的动物,它们像是能嗅到情绪和气氛的不同味道,比如此刻,宁祐就清晰地知道对方态度不如之前强硬了。
  他于是抱着对方的手指摇晃,小声地呜咽呼噜,好像一只真的小狗那样,忍着羞耻和别扭撒娇。
  濯尔清抿唇,小狗有什么错,若不是玄枵任性妄为,对方也不必吃这样的苦,玄枵连神魂都……而且,他总能找到办法解决的,终归不算什么大事。
  仙首原本坚定的底线开始退让,他的神情也慢慢软化,最终轻轻叹了口气:“咬吧。”
  宁祐如愿以偿咬住了对方的手指,却忍耐着没有咬下去,即便香甜的、足以止渴的东西就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流动。
  濯尔清的心骤然变得更软了,简直要唾弃自己这样让小狗患得患失、可怜小心的行为——这药的效果就是如此,玄枵还……他怎么能这么苛刻地要求小狗。
  濯尔清划破手指,伤口开始慢慢凝出血珠,宁祐慢慢舔舐那一处,喉咙发出呼噜声,甚至忍不住翻身收起四肢露出肚皮。
  濯尔清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对方肚子的软肉和绒毛,被对方用收了指甲的、软软的爪子抱住,那粉色的爪垫确实如同想象一样,柔软而有着微妙的皮质感和韧性。
  他忍不住反手握住爪子,捏了捏对方粉色的爪垫,然后遮掩般咳嗽了一声,他有些心虚,却在下一刻发现小狗已经抱着他的手指睡着了。
  濯尔清无奈叹息,像是轻笑了一声。
  今日确实累着了。
  他没有抽出手,反而合衣躺下,叫小狗舒舒服服在手边睡了一觉。
  至于宁祐,等他日上三竿终于醒来,又记起昨日种种时,一脸心如死灰地看向门外柱子——他撞死自己吧,一了百了也好过这么、这么,奴颜媚骨、卑躬屈膝、谄媚讨好、摧眉折腰、卖身换血!
  还有濯尔清!对方怎么就自己划破手了,否则他一定可以忍住的。
  宁祐回想到自己那晕晕乎乎的状态,又默默把“一定”改成了“应该”。
  “怎么了?怎么一起来就这么不高兴?”青秀看小狗满脸纠结,“仙首今早便去藏书阁了,说是要找什么东西,他晚上会回来的。”
  “今天我陪你玩哦。”好像每个人面对小狗,都会忍不住夹起嗓音,用又轻又柔地声音说话,“听说你昨日学会了用法术,我还没见识过呢。”
  全天下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会用法术的小狗,不过既然是仙首的小狗,那特殊些也很正常。
  只是……
  修仙者,修心以感知天地,修身以容纳灵力,其实还有一句,修神以乞灵煌煌。
  只有拥有神魂,才能与天道建立联系,获得天道的垂眸,使用灵力。这也是为什么,人是万物灵长之首,三界中唯有人可以修炼,极少有例外。
  青秀摇摇头,她们身为仙侍,不能妄自揣度。
  第9章 玄枵笑得越发大声,胸腔震得他好烦!
  宁祐之后,很少再使用那个法术,他隐约察觉到自己那天的异常是因为灵力的使用。
  但就算这样,他仍然隐隐觉得饥饿,视线总是非常亵渎地往仙首的手上飘,又被他自己挪回来。
  还有……他最近总是觉得浑身都作痛,当然并不剧烈,只是让他浑身不得劲。
  也许是小狗正在疯狂长身体,窜得太快,因而引发的生长痛就和他总是发痒的牙床一样,预示着他正在长大。
  濯尔清似乎在忙什么事情,夜里常常不在。白日里倒是如常陪着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用轻缓的语调教他如何感知和汲取天地间的灵气,又如何运用,灵气为何可以有不同的效果云云。
  直听得宁祐小狗脑袋瓜嗡嗡的,眼皮要合不合,偏偏还甩甩头抖抖耳朵,强行清醒,看得濯尔清忍俊不禁。
  “休息吧,不闹你。”在宁祐的脑袋又一次点下去时,濯尔清放下了手中的竹简。
  宁祐就迷迷糊糊趴在石桌上,看他走到远处,折下一枝昨夜风雨沾湿的桃枝。
  要做什么……宁祐打了个哈欠,下一秒却瞪大了眼睛——
  濯尔清在练剑。
  身为世间第一人,濯尔清很少出手,即便偶尔现身,也多是一招败敌,以至于天下很少有人知道,这位仙首最早是以剑入道。虽然他至今,也没有自己的剑,但却乎造诣超群。
  只是平常地负手而行,手腕轻动,便是灵秀飘逸,树枝抖动间利光挥闪,似乎有剑光。
  非常漂亮、非常轻盈的剑招。行云流水、惊鸿游龙。
  宁祐盯得有些出神。他曾经见过仙首一次出手,与这次的感受却并不相同。那还是他刚被带回宁家的时候——
  那时候,宁祐的处境还没有那样坏。他一介凡人,在修者芸芸的宁家眼里并不值得警惕,因此那段时间,他是可以在宁家里自由来去的,无论是旁支还是仆从,都视他为无物。
  他按捺着,每日四处走动,默默在心里记下每一条路线、每一处可以利用的细节,等待着时机。
  直到有一日,死气沉沉的宁家,忽然一下子忙碌起来,所有人都来去匆匆,他从这种气氛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到晚上时,宁祐见到那愚钝又自大的宁家家主和自己傲慢冷漠的大哥急匆匆前往前厅。
  他远远躲着,看见人群的簇拥中,远远走来一位疏离的白衣青年,对方未曾佩戴多余的配饰,只是人站在此处,便叫人不敢相望,不敢僭越——那是濯尔清。
  他几乎要失语了,在那位青年察觉到自己的视线,抬头望来时,什么都想不到了,他跑向人群,想要开口的瞬间,喉咙传来针扎般的疼痛,瞬间狼狈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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