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不是想看我绷带下藏着什么么?”封无为说,一边开始脱衣服,“过去一些。”
封槐被揭穿了心里的小九九,“唔哇”一声,捂住眼睛:“怎么会!”
封无为好像哼笑了一声,好像没有,封槐过了一会从指缝里往外看……
“哥哥,让我偷偷看……”
他笑嘻嘻的话戛然而止,有点呆地放下了手。
月光下封无为头发身材高瘦,因着年少肌肉单薄却不乏力量,腰腹上还有刚刚封槐自己泼水造成的湿痕。
最突出的是,对方身上布满瘢痕,凹凸不平,有种恐怖的缝合感和难以言喻的……
封槐有些失语,封无为原本正在拆脸上的绷带,因着他古怪的沉默停下。
封无为看了封槐一会,开了口:“害怕?那算了。你先洗,我待会再……”
“没有!”封槐回神,急急地开口,拉住封无为正要去捡地上散落衣服的手。
他没好好学过什么东西,因此绞尽脑汁最终也只能道:“我、我觉得很像火焰,很好看。”
他真笨,他应该说点更好听的话!
封无为愣了一下:“好看?”
“唔、唔!”封槐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好意思,明明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含糊地点头,“总之!总之我不怕!”
封无为很轻地笑了一声,封槐这次清晰地看见了对方藏在绷带下的薄唇微微翘起,听见……
“封槐,你脸红什么?”
封无为伸出手背贴了贴他的脸颊。
封槐眨眨眼,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脸上的热度。
他眨眨眼,有点茫然地看封无为,求助答案:“我不知道啊?也许是……”
“我之前没和人这么互相坦诚地看过,比较激动?唔、还有,哥哥你身材真好,我也想变成这样!我一点肌肉也没有。”
那时候他想,他只是第一次和他人这么亲近,有点激动。
而且他肯定是唯一一个看见哥哥身上瘢痕的人,哥哥只信任他,他是特殊的,他高兴。
也许还有点别的,比如羡慕,他还是个小豆芽菜,哥哥已经变得那样高了。
“哥哥哥哥哥哥,脸上的绷带也取了吧?”
封槐像个小公鸡,“咯咯咯咯哒”地凑到封无为跟前,得寸进尺地央求,“给我看看,不论是什么我都不会怕的!”
封无为盯着他期待得有些发红的脸颊,手绕到脑后,一圈一圈取下绷带。
那是一张不算很出众的脸,五官分明英俊,放在一起却实在寡淡无味。
但封槐不这么觉得,他夸张地大叫一声,扑到封无为身上,凑近了看:“哥哥!你的脸长得好像你!”
封无为接住他,把粘人的小八爪鱼从自己身上扯下去:“封槐,别乱往我身上跳。”
他们还赤裸着,封槐总是缺乏距离感。
他说完,才对对方的评价做出回应:“讲什么胡话,什么叫我的脸长得好像我。”
封槐眼睛亮亮的解释:“就是,就觉得哥哥你应该长这样!和我想象的一样。”
饶是心理强大如封无为,冷静如封无为,也有点招架不住现在这样的局面。
他们俩在这光着身子做什么呢?
“好了。洗你的澡。”封无为把头发散下来,去井底卷上来一桶水。
封槐一边洗一边忍不住瞥他:“那哥哥,为什么你脸上没有瘢痕?而且为什么没有瘢痕还要遮住啊?露出来嘛……”
“我的瘢痕会生长。”封无为解释,“不确定原因,它们好像活着一样。”
“我刚苏醒时,并没有这么多。”
也就是说这些瘢痕最终会爬上封无为的脸。
封槐“唔”了一声,盯着他的脸,不高兴地嘟囔:“那好可惜。”
对方好像是真的很喜欢自己这张不出众的脸。
封无为往头上浇水,冰凉的井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面孔,也让他古怪的思绪平静下来……
平静下来了,也许。
他舔掉落到唇上的水珠,安静地垂下了眼睫。
封槐盯着他的唇有些出神,忽然一阵夜风吹过,他冷得一哆嗦,某些让他无所适从的、陌生的情绪骤然消失了。
他转头去倒水,垂下的头发盖住了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的、发红的耳朵,一边习惯性地叨叨叨:“呜哇,哥,夏天也好冷啊!我们快洗!”
于是两个人飞快地冲洗完。
封无为抖掉水珠,去棚里拿了件自己的干净衣服丢给他。
封槐心安理得地拿他哥衣服擦水,眯着眼睛在那笑。
他们互相擦干头发,在只有稻草和破旧凉席的、很小的床上躺下,封无为没有再绑上绷带,抱着他挤在一起睡着了。
封槐从回忆中回过神,他看着对方脸上的绷带,生出一股把它们都拿下来的冲动。
他知道封无为不会醒。
他的手指已经按上了对方的脸颊。
“哥哥,你会生我气吗?”封槐垂着头看着闭着双眼的对方小声问,“以前你肯定不会,但现在你会吗?”
“我掉进水里你都不回来……你肯定会生我气,我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对不对。”
他还是想不明白。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封槐的手指流连过对方脸颊、眉心、眼睫,最后顺着鼻梁落到没有被绷带挡住的唇。
他记得自己那时候的出神,可是那时候他不懂,也许现在也没有懂。
他明白的只有,他想要,他要独占。
为此他可以从地狱里爬回来。
封槐贪恋地俯下身,头发散开后,隐约露出脖颈处缝合的丑陋痕迹。
他生涩依照本能,用嘴唇地去磨蹭对方的唇,舌头只敢在表面流连。
不像亲吻,像可怜的小狗用鼻尖去蹭主人的脸,去嗅闻对方的气息好让自己确认和安心。
这个人是百年前那个人,这个人是他哥。
不是镇岳剑君,不是剑宗峰主,也不是其他人的师弟其他人的师尊,是他的哥哥。
定诫仍然在颤抖,试图出鞘,被封槐一把抓过来按在手底,死死按住。
他瞪着那把剑:“连你也欺负我是不是?再挣扎我就把你丢进火里融了!”
封槐过了一会,又把那把剑丢开,落到地上发出声音。
他把脸埋回封无为的颈窝。
一只手抓着封无为的手放在自己脸侧,另一只手则捂着自己身上干瘪的、结痂的伤口,咬着对方的袖子衣料忍耐。
既忍耐疼痛,也忍耐饥饿。
他肚子里很空虚,需要食物填补,但他必须忍耐,否则他就会和之前一样,失去他为数不多的宝物。
“哥哥……”封槐忽然开始发抖,有点疯癫地闷笑着说,“你真应该夸奖我。”
第42章 “百年前,我们不也接过吻吗?”
一行人在旅店住了两三日, 七月廿二终于快到了,就在明日。
弟子们倒是很放松,再大的事也大不过镇岳剑君, 偶尔焦急, 一看剑君那张古井无波的脸就冷静了。他们现在就把这事权当成历练。
这旅店普通, 唯独后面有个简单却整洁的院子,封无为在刚结了酸果的葡萄藤下找到了蔫巴巴的小土狗。
对方正百无聊赖地扯叶子。
“在做什么?”封无为问。
封槐回过神, 仰着脑袋看他:“发呆。”
按理说,正常人得到发呆的回答,就不会再问,但封无为也是个古怪的人,他接着问:“发什么呆。”
封槐“唔”了一声:“你们聊什么道, 我不想听。我在想葡萄好不好吃。”
实际上他吃醋,讨厌那群弟子叽叽喳喳围在镇岳剑君身边,但他又没理。
大名鼎鼎的镇岳剑君教导自己的弟子, 他还能不让他们讲话不成?他又扯掉一片叶子,他忍,忍忍忍忍忍。
“不好吃,酸的。”封无为摘了一个, 替他尝了,客观地评价完,才问他,“要吃吗?”
封槐顿时眼睛亮起来, 他丢掉爪子里的碎叶子,“汪”了一声:“要吃!”
封无为挑了几颗大的, 到旁边井里取水冲洗,封槐在旁边眼巴巴看, 他看了一会说:“哥,你怎么还用水冲,我以为你用灵力就行呢?”
对方成了剑君,却还留着凡人的生活习惯,明明用灵力很方便,但对方不。
只要时间足够,就会给他洗澡,用厚实的帕子给他擦干;能步行的路,就会慢慢走;还有像现在……
“用水就够了。”封无为把小狗从地上抱起来,在藤下木椅端正坐下。
小狗趴在他腿上,脑袋凑到他手边,叼走最上面那颗葡萄,腮帮子动了动,忍不住眯眼。
他囫囵咽下去,过了一会耳朵尾巴都耷拉下来说:“好酸啊!”
“不吃了。”封无为说,他扫过干旱发沙的土壤和长势不大好的葡萄藤,“这一藤都是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