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封槐可怜道:“那我们怎么办?”
  “离开这里。”封无为说,他神色变得困惑,“封槐,你为什么还要哭?”
  封槐抬起眼泪汪汪的眼睛看他,有些茫然。
  “已经如你所愿了。”封无为替他擦掉眼泪,“你为什么还要哭。”
  封槐眨眨眼,尚未来得及回答,就听见阁楼外亮起了火光。
  “走。”封无为单手将他背到身后,从窗户跳下去,“他们察觉了。”
  下山小路都已经封锁,书阁很快围满了修士,不久就传来吵闹声。
  封无为徒手抓住陡崖突出的石块上,一只手抓着封槐,巡逻的弟子往返几次,都没能发现紧贴石壁的两人。
  封槐不哭了,不敢乱动,也不敢说话。
  他还在想封无为那句话。
  如他所愿,是指的修士死了,还是……
  还是他们不得不离开这个仙门呢。
  很快,趁着弟子离开的间隙,两个人沿着另一侧稍平的悬崖,慢慢爬下了山。
  不知为何,仙门的结界对封无为没有任何作用,他短刀刺入、如同划开皮肉一样简单,就破开了结界。
  两人匆匆下山,一路北逃。
  但这一次远不如之前顺利,那些人毕竟是修士,不知道有什么手段,竟跟了他们数十日都未曾甩掉。
  被逼得最紧的时候,封无为终于在封槐的身上找到了指甲盖大的黑色印记,就落在对方肩胛上。
  他们逃不掉的罪魁祸首。
  那时候他们在山里破落的庙里落脚,封槐原本还乖乖撩着头发让他看,发现后,还不等封无为反应,对方几乎是立刻从袖子里摸出薄而锋利的铁片……剔骨削肉。
  那块带着黑印的肉块落地时,封无为方才反应过来,他打落对方手里的铁片,眼里燃烧着怒火:“封槐!”
  封槐捂着肩膀发抖,他仿佛自己也才刚反应过来,看看地上的肉块,看着封无为:“哥哥、我好痛。”
  封无为扯下绷带给他按压止血,整个人冷冰冰如同一坨铁,封槐软绵绵去蹭他手,被他拨开。
  封槐阴沉地看着那块肉,过了一会,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点子,笑了起来:“哥哥。”
  封无为看着自己手下染血的绷带,没有抬头,却听见他道:“那个东西,拿去喂之前看见的野狗吧,能把那群人引走。”
  “你去吧。”封槐恶意道。
  封无为手上不自觉用力,让他失血麻木的肩膀都痛起来,封槐心里却觉得痛快。
  封槐撒娇似的,道:“你快去啊。”
  封无为牙齿咬得作响,最终只是沉默地包起那块从对方身上撕下来的血肉,离开了。
  封无为回来的时候,正巧撞上追杀他们的修士,他眉头一拧,加快步伐匆匆赶回去 。
  还好,封槐还好端端坐在地上,捂着肩膀自己一个人偷偷掉眼泪。
  他来不及解释,在那些人到来之前,抱着封槐躲入神像后的空洞里。
  这破庙供奉不多,神像也不过常人高,背后空间狭隘,两个人只能挤在一起。
  封槐回过神,在黑暗里被他搂着,抬眼看他,用口型无声道:“哥哥?”
  封无为“嗯”了一声。
  外面传来脚步声。
  两人屏息,封无为将他搂得更紧些,一只手则用力握住短刀。
  封槐闻到了香灰和铁锈的味道。
  明明知道那些追来的人已经很近了,但他还是忽然想问,所以他就问了:“哥哥,为什么不丢下我?”
  他是个天生的坏东西。
  性格混账极端的讨厌鬼。
  “哥哥。”封槐贴近对方耳垂,软而轻地喊,“封无为,哥哥,对不起。”
  第45章 舌头上的伤口,哥哥你要不要看看?
  他疯起来时像个怪物, 温驯平静下来,又变成了一只浸满了泪水的可怜小羊。
  封无为支撑在神像里,而他蜷缩在封无为怀里。
  他是故意的, 故意摆出那样一副面孔和受害的样子, 让封无为冲动做出点什么, 好逼对方离开仙门。
  发现身上有定位符后,也是故意心狠地削掉肩胛骨一块肉, 叫封无为拿他的肉去喂狗更是恶意为之。
  他喜欢对方因他产生的所有情绪。
  欢喜和快乐不够深刻,愤怒与哀痛更好,他顶着伤口,就可以说:好呀,心疼我一下。
  而封无为离开后, 他又想,对方直觉那么敏锐,会不会发现他是这样的、或者更坏的坏东西, 丢下他离开。
  他就是这样古怪多变。
  而封无为未必真的从无察觉。
  但对方依然如他所愿了,替他杀人,离开仙门,带他两个人逃亡, 没有离开他。
  封槐久未得到回应,重复了一句“哥哥”。
  封无为偏头看他,极轻地“嘘”了一声,黑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神像内部显得很沉、很重, 倒映着他苍白惶然的脸。
  这样太丑了。
  封槐想。
  与他紧贴的身躯蓬勃有力,隔着脏兮兮的衣物也滚烫, 在夏夜里升温发热,黏糊糊地挤做一团。
  封无为嵬然不动, 仿佛别扭地曲着四肢,额头鼻尖汗水淋淋的人不是他一样。
  汗珠落下,鼻息轻缓,心跳声强劲有力,打得他鼓膜发胀。
  封无为已经足够包容他,无论出于什么。
  但是不够,无论怎样都不够。
  相依为命的人不足够,兄友弟恭不足够,为他谋划“我们”不足够。
  封槐在昏暗闷热的怀抱里想,那我到底想要什么呢?
  他无端想到那一次躲在床底听见的声音,看见的事情,两具丑陋的男性躯体,喘息、汗水、揉弄与含吻。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但现在,他想要这个。
  封槐侧过头,鼻尖滑过封无为的脸颊,他伸出手——正是受伤的那只——按在封无为侧脸。
  封无为低下头,在他耳边疑惑的“嗯”了一声,似乎在问做什么,那气音却在下一秒凝固。
  封槐莽撞地撞上了他的唇。
  封无为目露惊色,简直是震怒,想要侧脸躲开,却被封槐死死按住。
  他此时简直力大无穷,捧着对方的脸,气势汹汹地亲来亲去。
  封无为碍于他肩胛的伤和外面的人,没能施力,只有眼里是愤怒的凶光。
  封槐是这样认为的。
  但他不在乎,也不怕。
  隔着一层泥塑的神像,外面传来声音——
  “这火堆还有余温……他们刚走不久。”
  “别急,先检查一下庙里。”
  一阵窸窸窣窣四处查探的声音,有脚步声逐渐靠近,封槐竟一点也不怕。
  他简直兴奋得要命,在黑暗里像是不知轻重的蛇,死死缠绞着心爱的食物,在上面游动、勒紧、磨蹭、盘桓,伸出蛇信品尝。
  他亲得很用力,咬着对方的下唇撕扯,吞吃对方的舌头,发出轻而缓的、舒服的哼声……
  “好像有声音?”脚步声渐渐近了。
  封槐眼瞳收缩,在封无为手指如钳用力抓住他腰时,吻得更深更重。
  “喂、追灵符有异动,好像快出感应范围了!他们怎么这么快?”
  “别在这耽搁了,快追。”
  又是一阵匆匆的脚步声,破庙里空寂下来,神像里更是封闭安静,只有轻微的水声和逐渐加重的呼吸声,以及封槐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声。
  他喃喃:“好舒服……怪不得他们都喜欢……”
  他忽然头皮一痛,封无为面无表情地将他扯开,沉沉看着他,他“啊”的一声,后仰着头。
  封槐对上对方的视线,怔了一下,正要笑嘻嘻扯些胡话,下一秒封无为仿佛怒不可遏地报复他,埋首上来,咬住了他的下唇。
  封槐吃痛地闷哼一声,还没来得及从喉咙里滚出一句“哥哥”,就被掐着两颊,撬开唇舌,又重又热地被入侵。
  封无为什么也没说,也没有旁的动作,只是一只手桎梏着他的肩,一只手掐着他的脸,把他死死固定在怀里,睁着眼盯着他,凶狠地、沉默地撕咬和搅动。
  封槐简直死了一遭,他汗淋淋、喘着气地被松开时,几乎软倒在肃穆的神像里,整个人乱糟糟的。
  他唇有些发肿,带着水色,回过神来,靠着封无为的手,忽然抿唇笑起来,仿佛终于乖了,说的话却是……
  “哥哥——”
  “你的嘴也是软的。”
  封无为唇上还有他咬出的伤口,闻言看他一眼,回了他一个字:“嗯。”
  人的嘴都是软的。
  他仿佛不打算追究,也不打算解释,封槐一时间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憋了怒气。
  至少对方还没有因为他的胡闹与他一拍两散,但是……
  他被封无为从神像里抱出来,封槐站在地面上,在对方松手的瞬间,他浑身一软,直接摔坐在地上。
  封槐干脆抱住了封无为的腿,咬着嘴里的伤口,含糊地撒娇:“哥哥,我没力气了……你得对我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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