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封槐”瞳孔一瞬间收缩,他下意识笑了一下道:“我是啊,哥哥你……”
“我知道你不是。”“封无为”仿佛要撞碎他的假面,听见他闷哼后说,“不要说谎,封槐。”
“封槐”脸上仿佛自主防御机制般的笑容消失了,有些怔忪地看着对方。
“封无为”捡到他,已经过了十年了。
他以为对方那样自我的一个人,不会探究这些,曾经一度安心过。
但现在,对方说,封槐,我知道你不是常人。
若他的秘密被发现,他会如何呢?
“你会活得很长久,变得很强大。”“封无为”说,陈述事实般承认了自己的弱小,“我护不住你。”
“所以我要去剑宗,我要长生不死,我要功高盖世。”
“我要成为天下第一。”
“封槐”抓着他的手臂,看他用平静的神情和声音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
若他人来说,这样自大恐怕要惹人笑话,偏偏“封无为”说这样的话,“封槐”却觉得理所应当。
“我……”“封无为”说,“我第一次有自我的意识,是在长野一场大战之后。”
“尸横遍野,那一片变成了被遗弃的乱葬岗,我就是在那里醒来。”
“我没有过去,没有姓名,在战场上借了一个死人的名字。”
“我也没有任何想做的事情,我只是凭本能活着,然后不断往前走,我不知道我在找什么。”
他似乎意识到这些事情不太适合在当下说,简略过去:“我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了,你是一个……你不是普通人。”
“封槐,普通的孩子,是不可能在战时、在哪样的地方活下来的。”
“但我觉得不重要。”“封无为”说。
“封槐”究竟是什么,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他似乎想起什么,忽然俯身到“封槐”耳边,衔咬住那块圆润的软肉,带着回忆般的笑意:“我之前想过,也许你是年糕成的精怪。”
“封槐”抖了一下,眼泪扑簌簌流下来:“……是吗?”
“是啊。”“封无为”说。
而正看着两人的封槐早已泪流满面,他转过身去看属于自己的、现实里的封无为,声音颤抖:“哥哥、我是……”
他流着泪,声音断断续续。
他像是许多年前,两人之间还没有发生任何龌龊一样,说:“哥哥,你甩不掉我……我、我会像牛皮糖一样死死缠着你。”
封无为看着他:“你不是牛皮糖。”
封槐几乎嚎啕,他咬着牙想,啊,在对方心中,他不是讨厌的牛皮糖。
是他们只有过节的时候才能吃到的珍贵的年糕。
是成为天下第一也要保护的怪物弟弟。
而另一个“封无为”仍然在红烛乱影中,竭力剖析着自己。
他说:“我对正常人的情感并不清楚,所以总是难以理解你的不安。”
他说:“我会理解的。”
他说:“不要伤害自己,让我回来找你,要说出来。”
他说:“相爱的人,才算是欢爱。”
他说:“封槐,我从不说谎,我的每一条诺言都必定践行。”
……
他一条一条,一点一点,掰碎了揉烂了,艰难地把另一个怪物的真心告诉对方。
他是兄长,即便无法理解人正常的情感,也要教会封槐。
封槐痛苦逃避了一百年,他封无为未必不悔。
现实中封无为的声音和幻境重叠,他垂下头,和封槐接吻,在最后说:“我从不说谎,无论任何,我不会离开你。”
“封槐,我很后悔。”封无为说,“这一百年。”
封槐的舌头像是被毒素麻痹,长大后那些伶牙俐齿、巧言令色的本事,忽然统统消失了。
封无为这样强硬的、古怪孤僻的人,封槐以为无欲无求的人,会平静告诉他,我很后悔。
真无赖,明明叫他不要后悔……
封槐似哭似笑。
封无为从不说谎。
他用了一百年来反复咀嚼、反省,一遍一遍敲打过去发生的每一件事,遍及天下地寻找对方,决不会再让对方逃走。
他用拇指擦掉对方的泪水,和对方对视:“那现在,告诉我,封槐。你想清楚答案了吗?”
“为什么这样痛苦,还要做那样的事情?”
“又为什么要吻我?”
封槐的泪水又落下来。
他看着封无为的眼睛,那个幻境结束后,房间里又昏暗下来,他又开始恐慌。
他忍不住蹲下来,捂着眼睛想,他不应该看对方的幻境。
他第一次吃糖,会因为糖果消失落泪,喜欢的东西终要消失,还不如从未得到。
但是……
“无论如何,我不会离开你。”
“我很后悔,这一百年 。”
“相爱的人在一起,才叫欢爱,封槐。”
……
他有无数手段强留封无为在他身边。
但他不想要苦果,他想吃糖。
对方给了他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题,只要他点头,那百年前的伤疤就不再是伤疤。
是两个欢爱之人留下的吻痕。
“……我吻你,和你上|床。”
封槐没有抬头,他几乎要把自己埋进地板,“为什么,我不知道。”
“但我一见到你,就想要和你接吻。”他说,“……我就是想。”
封无为看着他,那张缠满绷带的脸近乎温情地笑了一下,转瞬即逝。
封无为说:“我也爱你。”
封无为说完,却见封槐仍然死死埋着头,只是含糊地咕哝了一声。
明明已经成年许久,偏偏这么孩子气、像鸵鸟一样蹲在那里,封无为忍不住也蹲下,牵住他的手:“封槐,说话。”
两个人像是傻瓜一样。
在这个昏暗的、破旧逼仄的房间里蹲着牵手。
封无为等了一会,两只手捧着封槐的脑袋,逼他抬起头来:“怎么……”
他和一双湿润又躲闪的眼睛对上,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神色变得微妙起来。
满脸通红、茫然羞耻的封槐顿时挣扎着想要挡住自己的脸,他声音闷闷的:“不要看我。”
封无为偏要看,他看了一会,看得一颗心软下来:“封槐。”
封槐偏着脸“嗯”了一声,下一秒就微微睁大眼睛,被他转过脸按着下巴亲起来。
“嗯……唔。”
封无为的舌头一如他本人,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技巧,干脆直白长驱直入,吻得既深且重,封槐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呻|吟,手指抓着他的袖子。
他渐渐坐到地上,封无为膝盖分开他的腿,有些意外地顿了一下,不明显地笑了一下,喊他:“弟弟。”
他手指不明显地摸着对方脖颈起伏的脉搏,那种脉动很迷人。
封槐明显有些情|动,胸口起伏地喘息着,他眯着眼享受了一会,搂上封无为正要贴上去,就被封无为按住唇推开半尺。
封槐有些不满,他“唔”了一声:“哥,不行吗?”
“你还没对我坦白吧。”封无为松开他,扶他站起来。
“什么?”封槐一时经历太多事情,有些反应不过来。
封无为说:“很多事情。”
“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先回剑宗。”
第53章 你要是被别人抢走的话,我就杀了你。
“我确实是尸魇, 哥哥。”
封槐说,他趴在封无为大腿上,身上衣服终于换了合身的, 衬得他腰线特别漂亮。
他们回到了剑宗内封无为朴素的院子, 封槐几乎是急切地黏着封无为, 没想到却被对方带去洗了澡,擦干头发, 换了干净衣裳,又被打包抱回了床上,然后……谈心。
当然更像是家长和叛逆少年谈话,主打一个“坦白从宽”。
封槐翻了个身,仰面看着封无为棱角分明的下巴, 和灯光下又长又直的睫毛,终于有勇气回忆——
那时候,他脑子不正常, 和他哥滚上了床,准确说,逼他哥滚上了床。
第二天他便吃了苦头,因药力反噬高烧昏迷, 浑浑噩噩,等再次醒来后,房间里已经只剩下他一人。
少年封槐头痛欲裂,身上也疼, 四肢酸软得不像他自己的一部分。
他从床上撑着手坐起来,扶额阴沉四顾……他在家里, 身上已经换了干净亵衣。
家里还是同之前一样,封无为收拾得很整齐。
最早的时候, 他们露宿野外,封无为还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古怪癖好。
等后来,两个人渐渐有了固定的住所,封槐才发现对方对家里的整齐度要求很高,每一样东西都有固定的位置。
封槐总是乱丢乱放,没什么章法,对他来说,东西还在就行,哪必须规规矩矩。而且……
他喜欢看封无为把自己弄乱的房间,一点一点收拾整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