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封无为黑沉的眼睛看着他,换了一道挨着肋骨的,那儿皮肉薄,随着呼吸起伏:“这里呢?”
封槐回忆了一下说:“差点被别的尸魇吃了。”
……
“这一道是什么?”
“打架摔下去,被下面的树枝贯穿了。”
“这道呢?”
“发疯自残的,清醒过来就这样了。”
“……这一道?”
……
封无为的手指和唇舌一道、一道抚摸过去。
共计四十七道伤口,十二道是肢体缝合的时候留下的,十六道是尸魇留下的,意外留下的贯穿伤有七道,封槐自己留下了十二道。
他的璞玉,从那年的第一道伤疤开始,从命运走向歧途之后,在过去的百年之中……
裂出无数细小的裂痕,勉强粘合着,摇摇欲坠的,只需要一下就会四分五裂。
“哥哥,干什么,你也要哭一下?”封槐脸颊有些红,还带着余韵般的喘息,他笑嘻嘻道,捧着封无为的脸左右看。
过了一会他语气一转,阴沉道:“不许哭,哥哥,我不喜欢看见你的眼泪。”
上次见过了,这次不想见了。
“不哭。”封无为说,他手指点在其中六道,“这几道,你说谎了,你自己入刀,切口不会是这样的。”
封槐阴沉的脸色顿时僵住,一物降一物般的,他悻悻道:“不是、就不是……那又怎么样?”
“它们的位置,呈溅射状态,像是从丹田处炸开……”
封无为平静地分析,最后道,“吞下雷劫之后,你没有办法完全吸收它,它在你的体内炸开了,你的魇晶四分五裂,嵌入了躯体和内脏。”
封槐“啊”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困惑道:“哥哥,你非得弄明白做什么……自讨苦吃。”
“我做什么自讨苦吃,封槐,你不明白么。”封无为看着自己遍布伤痕的弟弟,复而继续问他。
“我原本以为,最早的时候,剑宗内针对尸魇的法阵发现不了你,那些修士测不出来,定诫对你似乎也没有反应,是因为你有自己的隐匿之法。”
“但当时你因雷劫重伤,恐怕没有办法完美地隐藏……你剖出了你碎裂的魇晶,对吗,封槐。”
封无为说,“你不知道藏在哪,干脆以它们为阵眼,设置了河边镇只进不出的阵法和幻阵,也可以借助土地的力量吸雷劫残存的部分。”
“你猜得太对了……但那又怎么样呢,哥哥。”封槐说,“知道这些又怎么样,现在我已经把它们拿回来、放回去了。”
他甜甜地笑起来:“与其担心我这……”
“你知道我只是在担心你,就不要说尖锐的话。”封无为手指放在他咽喉,轻轻地梳下去,“封槐,呼吸,冷静下来,你在发抖。”
封槐一怔,他下意识的笑容、伪装的强势、风轻云淡都骤然消失。
过了一会,他说:“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我知道……但是……”
“嗯。”封无为说,“封槐,我们只是在聊天,没关系。”
“魇晶破碎离体,对你有影响吧。”
封槐犹豫了一会:“……有一点吧。”
“但不重要,只是力量会暴动,我找个地方闭关几天就好了。”
“哥哥。”封槐艰难地、缓慢地说,“会有一点难受,我希望到时候你离我远一点,但是要来接我回家。”
“好。”封无为问,“要在哪里闭关?”
“长阳?那边还在封印中,比较方便。”封槐说。
“换一个地方?”封无为说,“我准备了一处无人的秘境。等见过那个人,我就带你去看看。”
“什么?”封槐问。
封无为却只是道:“秘密。”
封无为的神情没有变化,但封槐就是能感觉到对方提起那个地方时,柔和了一瞬。
“你会喜欢那里的。”封无为说,换了个话题,“讲讲你破坏了我的渡劫之后。”
“我太久没见你,又恨你修无情道。”封槐垂下眼睫,有一圈深色阴影,“我找到了娥女,设计骗你去河边镇,原本想借设下的阵法将你掳走,带回长阳,囚禁起来。”
“那为什么没有将我掳走。”封无为问。
封槐咬着被褥磨牙:“娥女骗了我,她没有按照我们的计划来,竟然将你选做新郎。”
“原本……原本是要选你徒弟,骗你参加婚礼,用幻境困住你。我想看看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又想到那场封无为幻境中的情|事,声音低下去,狡猾地换了个话题,“也不全是娥女背叛的问题……”
“嗯,和你重逢之后,我一直都在动摇,看见你的时候,又恨你又想你。”
封槐毫无自觉地露出柔软神色,“那一百年,一直都很想你。”
“我好矛盾……”
“去了河边镇后,一度想叫你离开那。”
“还有呢?”封无为问。
封槐想了想,有点委屈和不甘心道:“原本是因为……娥女和我有同样的过去,才轻信她的。”
封无为吻他委屈的眼睛:“嗯。”
“好了,封槐,你过关了,现在可以获得你的奖励。”
封槐被他一如既往的语气逗到,他喜欢封无为平静地讲一些哄他的话。
他倒下去,搂住封无为的脖颈:“哥哥,你想怎么奖励我?嗯……”
封无为没有熄灭灯火,在明亮的室内,极尽一切手段地照顾他、安抚他、爱他。
封槐第一次接触到这样柔软温吞的情|事,简直像是掉进了甜蜜的蜂蜜罐子里,口舌耳鼻都被溺毙。
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他那时候真是给他们的关系开了个坏头。
“哥哥,我好想你。”封槐说。
他被整个按在封无为怀里,仿佛此时他们才终于真正重逢。
封无为咬他后颈柔软的皮肉,手指轻轻按在对方可怜的、起伏的腹部,让他哭起来。
过了一会才在混乱里回答他:“嗯。”
第59章 “绑来这里,你出不去,谁也进不来。”
封槐醒来的时候, 封无为还在他里面,他想转身、稍一动,咬着对方指节哆嗦了一下, 哑着嗓子求饶:“哥……”
封无为“嗯”一声:“不舒服?”
封槐想了想, 摇头:“不想做了。”
封无为于是抽身离开, 带他去洗澡,院子背靠温泉, 至少不用像小时候那样露天里袒身露体地冲凉。
封槐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任由他摆弄,像是被顺毛撸得呼噜呼噜的小狗,眯着眼睛懒洋洋地小憩。
封无为安静地替他洗头,把又长又厚的卷发拆散, 用皂角一点点捋开抹开。
他手指长而有力,不轻不重按压过发顶,很是适宜。
“哥, 你手艺真好。”封槐闭着眼道,下一秒就被封无为警告地捏了捏耳垂,他改口问,“要是你捡到了别人, 也这样给他们洗澡、梳头吗?”
“没有别人。”封无为舀一瓢水,冲洗下去。
“唔、水要进耳朵里了。”封槐侧头,接着固执问,“万一呢。”
“没有你这么麻烦的。”封无为给他把那一把吸了水又沉又重的卷发用帕子包起来, “不会和他们上|床,也不会伺候他们洗头……满意了吗?弟弟。”
“唔。”封槐似是而非地应了, 只是脸上神色明显是高兴的,他耳朵沾着水泛着盈润的红。
他忽然睁眼, 在月色下像是狡黠的狐狸,转身看着封无为,手指打着圈绕进对方湿透了的亵衣里:“哥哥,你对我真好,我也要帮你洗澡。”
“封槐,别胡来。”封无为声音沉下去。
封槐反而更兴奋了,他那股懒散劲过去,食髓知味般觉得肚里空空,需要些别的填满。
比如封无为只在他面前露出的、不一样的神色。
他就是铁了心地、偏要叫封无为在他面前变成另一个人,或者另一个怪物。
封槐“噗通”地扎进水里,埋首进去,封无为刚替他绑好的头发撒落下去,像是缠人的水草,一片片浮沉。
封无为眉头皱起来:“封槐。”
封槐含糊的、不知死活的哼笑声隔着水池传来,封无为额头青筋跳了跳。
两个人在温泉池子里胡乱闹了一通,封槐自己非得手贱招惹人,到了后来又哭着求饶告错。
封无为这次没心软,把人扣在岸边,好生教训。
等到天亮的时候,封槐哭得囫囵,半睡半醒地捂着可怜的、皮肉单薄的小腹。
他恍惚有听见他哥的声音:“睡一会。”
于是便彻底、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全然是白天,封槐茫然地看了眼对面昏暗的马车内饰,还能听见马蹄哒哒之声。
“快到了。”封无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封槐转回头,从他哥的腿上坐起来,头晕脑胀道:“快到……我们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