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的体内有着您的一半基因,我所做的一切都来自您的教导啊。”
“至于罪孽?法师塔之下埋葬着多少的无辜子民鲜血,您背负的罪孽并不比我少!
也许正是因为您已经犯下了无法消除的滔天罪孽,才会让您终其一生都无法得到神的回应。”
“您说是吗?”
马兰明白萨瑟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他站不稳地后退了几步,不知为何想起了他刚刚坐上王座后的第一天。
那时,他就着微亮的曜日光芒去见了布克。
他用一套所思所想不代表所作所为说服了布克,从而在泰尔塔文明的历史上留下了一个圣者君王的美好开头。
只是他离开那座偏僻的宫殿之时,布克告诉他,“你所做的一切就如同埋下了一粒种子,终有一天它会在世人眼中发芽生长结果,被世人所知。”
而现在,这颗种子已经发生结果。
果实粗糙、酸涩,几乎熏得人要落下眼泪。
“父亲,您不要反抗了。您的身体正在衰弱,动用强大的法师力量会让您的基因加速崩塌的。”
下一代通过孕育的泰尔塔人基因稳固了很多。
但上一代的基因是通过自行模拟从而快速组合的,它就像是一个歪七扭八的叠叠高。年轻的时候,上一代的泰尔塔人细胞活跃,能够快速摄取能力分裂细胞维持叠叠高的稳定。
当他们衰老时,细胞活跃度降低,分裂速度也在不断减弱。
这个叠叠高已经没有充沛的精力去维持了。
“即便您杀了我,那又如何呢?大祭司还活着,他不会放过母亲,也不会放过我的其他兄弟姐妹们。”
王权的更替,泰尔塔人之前从未血脉传承过。
他们骨子里还是认可有能者居之,想要改变它,那么从马兰起,必须要稳定往下传下两三代子嗣。
如果此刻的他们父子同归于尽,大祭司一定会自己坐上那个王的宝座。
第43章
成为四代王之后从未哭过的马兰, 终究在他晚年时期落下了眼泪。
很快护卫队与祭司们重新被萨瑟叫了回来。
马兰深吸了口气,他尽量维持着自己身为王的尊严, “告诉王后,让她将我的王冠与权杖取来。”
很快,代表了权力的物品被呈现在马兰的面前。
他伸手在这些东西上一一抚摸而过,圣树做成的王冠依旧充满了生机。
马兰能清晰地回忆起他最初戴上王冠时的心情。
激动、心有余悸的恐惧...毕竟那是杀害三代王的大罪啊,还有无法隐藏的从骨子里冒出的兴奋。
之后的他无数次告诉自己,他必然要成为一个圣明的王。
他要在泰尔塔历史上留下最璀璨的事迹。
年轻时候雄心壮志思索的一切,终究在某一时刻烟消云散。
他抖着手举起了王冠。
萨瑟向他跪了下去, 而他的衣服之上, 还沾染着泰尔塔子民们的血液, 但这无关紧要。
王冠被戴在了萨瑟的头上。
第五代王诞生了, 他在带着谋害父亲与母亲的罪孽, 踩着子民们的鲜血中, 戴上了这顶曾经代表生机与和平的王冠。
“当明天的曜日升起第一缕光芒的时候,我将在法师塔之上向永恒大陆中的所有子民们宣布,我萨瑟正式成为了第五代王!”萨瑟高兴地大笑起来。
法师塔之中的萨瑟与马兰一起等到了天明。
昨晚的巨大动静已经引起了不少泰尔塔平民的注意, 只是绝大部分平民理智地都躲在了家里。
法师塔之中有护卫队,有法师有祭祀, 这样大的纷争自有他们会解决。
“父亲, 母亲, 走吧。”萨瑟身上的血渍已经干涸, 他迎着初升的日光迫不及待想要迎接属于自己的时代了。
一夜过去。
马兰更苍老了,此刻的他就连强撑都无法将腰背挺直。
“你还好吗?”王后站在他身旁忍不住去搀扶。
马兰摇了摇头。
他与萨瑟并肩而走, 他们一步步地走到了法师塔的最高处。
马兰看着四周眼熟的一起, 当初就在这里,他袭杀了三代王吉真, 完成了权力的交接。
而今天,这样的权力更替再一次上演。
马兰扶住了石头铸造而成的围栏,缓了会儿,他举起了权杖看向法师塔之下的泰尔塔子民们、护卫队们。
“昨晚有渎神者们从大河深处来到了河边,他们在夜色中偷袭法师塔,万幸我的长子萨瑟!他带着眷属们及时阻止了这一场卑鄙的偷袭,最终将上岸的渎神者们全部杀死!”
“他的功绩我与王后共同见证!”
“所以我要向你们宣布,萨瑟正式成为了第五代王。他将继承我的意志,为泰尔塔子民们带去和平与强大。”
“他更将继承初代王对神的誓言,终有一天会带领强大的泰尔塔子民们回归神的国度!”
马兰终究替萨瑟隐瞒了他威逼、袭杀父母的罪名。
是为了萨瑟,也是为了他自己。
子民们在沉默了会儿后,他们就欢呼地喊起了萨瑟的名字。
马兰知道属于他的时代结束了。
他与王后搀扶着离开了法师塔,剩下所有的一切萨瑟自会处理。
之后的几天,马兰的其他几个子女都怒气冲冲地企图来寻找马兰跟王后,但都被马兰拒之门外。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再则萨瑟狠辣,不见他们也是为了他们好。
马兰跟王后搬回了王宫,他们遣散了大量的仆从,只两个人如同寻常相伴的夫妻一样互相照顾着彼此。
春去冬来,当永恒大陆迎来了今年第一场大雪的时候,马兰终于开了宫殿了门,见了第一个老熟人赛克芬斯。
赛克芬斯也已经满头白发,可他精神矍铄,俨然一副还能再活十来年的架势。
“你这么老了?”赛克芬斯见到马兰的时候,惊讶地开口。
马兰看了看自己刚刚清扫出来的院子,心态已经平和了下来,“进来坐坐吧,外面实在太冷了。”
赛克芬斯跟他进了宫殿。
宫殿空无一人,偌大的地方显得空空荡荡的。
“你是王的父亲,如果你需要,仆从、财宝...他并不会短缺你这些。”
马兰摇了摇头。
他跟赛克芬斯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俩人待了一会儿就感觉到了尴尬,赛克芬斯索性起了身。
离开之时他开口。
“这不能怪我,你向我承诺过,神权永归祭司院所有,而你想取代神,成为世间神。”
马兰塑起自己的雕像就证明他内心那可怕的野心。
“赛克芬斯,萨瑟的野心远超于我。我吃到了自己种下那颗种子的苦果,那么你呢?”
“时间与神将见证一切。”
见证我们曾经犯下的错误,我们造就的罪恶...还有由我们开启的源头。
赛克芬斯忽然气急败坏起来,他想跟马兰理论。
什么罪恶,什么错误!什么神将见证!
没有神没有神,这不是你马兰曾经说过的吗!?没有神的审判,又谈什么罪恶呢,胡说八道。
可马兰已经关上了宫殿门。
冬日天气最寒冷的时候,王后病了。
其实他们的一个孩子死去后,王后就一直心情抑郁,饭食一减再减。到最后萨瑟的逼宫,更是加重了她的情绪低落。
她是自己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不要叫人来看了,如果阿兰朵回来的话,告诉她我爱她。再告诉我所有的孩子们,我爱他们。”
“王,原谅萨瑟吧。”
马兰落下了眼泪,“我答应你。”
王后在第二天的中午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只是可惜,不能再最后见一面她最疼爱的那个小女儿。
没有了王后的马兰更颓丧了,很多时候他更像是一具还有一口呼吸的行尸走肉。一直到初春,积雪开始融化的时候,他蹒跚地走进了布克的屋子里面。
布克的身旁跟了一个年轻的泰尔塔人,大约十几岁。
“王。”布克来搀扶他。
马兰浑浊的眼神看向那个年轻人,“叫什么?”
“温裟,我的继任者。”
马兰点了点头,“你这儿的屋子都要放满了,记得叫萨瑟给你扩建一下。隔壁的宫殿没什么用,打通了就宽敞很多。”
“布克,你也老了。我记得你原来是一头深绿色的短头发,现在都变得灰白了。”
“你这样常年不出门的人,竟然也找到了继任者。”
“温裟,看起来又是一个耐得住性子的泰尔塔人。”
“......”
马兰像是许久没同人说话,因此他颇有兴趣地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很久很久。
等他离开的时候,他又回过头问布克,“我让位给萨瑟,你是怎么记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