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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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怀刚将协会的人送至门口,闹剧的余波尚未平息,满白便迈着四方步悠然而至,手中拿着一个鲜红欲滴的桃子,正啃得津津有味。
“案子有进展了?”满白走近,白桃的香气随之弥漫,清新而淡雅,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侵略性地将童怀团团围住。
“你怎么回来这么快,是查到了”童怀不客气问,语气好似不欢迎满白的到来。
“嗯,查到了!”满白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尾音不自觉地上扬,一边啃着汁水四溢的甜桃,一边满脸期待地等着童怀的夸奖。
童怀将人带到自己独立办公室:“那你问出来灵师出现魂魄,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
满白随意地抽了张纸擦了擦手上的桃汁,然后一屁股坐到童怀的办公桌上,一副事不关己的平静态度:“我缠了我外公许久,才终于套得他的话。你答应我的,将这个任务和画廊案子加入我的历练,你说话算话?”
“绝对算话,我可以现在就给你加。”童怀极其认真地保证。
满白满意的坐在桌子上凑近童怀,语气像是孩童拿到喜欢的新玩具,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滔滔不绝来:“行吧,我相信你。我外公告诉我,灵师死后无魂只是一般情况下,但有一种情况例外。”
在关键处故意停顿,满白见童怀没有露出好奇的神色,只得继续说下去。
“那就是灵师死后并没有得到合理安葬,而是把其血肉当做养料,魂魄当做固化剂,养育着隔开三域间的封印,外公说那是灵师最后的价值。而且被当做养料的灵师不得转世为人,成为养料那一刻就意味着他的魂魄会被慢慢吸收,最终变成封印的一部分,魂魄消亡时他也就彻底从世界消逝。”
满白没注意到童怀眼眶充满血丝异状,继续嘟囔:“这也太黑心了吧,想要榨干灵师的一切,却连真相都不能完全告知我们。”
童怀脸颊因为牙齿紧咬颤动着,他没了成为灵师时的荣耀,有的只剩下失望甚至是很。
看似风光的高位上人,实则只是一颗颗被骗的棋子,棋子心甘情愿地被吃掉,付出被赶下棋盘的代价,只为让执棋人满意。
童怀猛地站起来,吓得满白从桌子上跌下,堪堪稳住身形。还未来得及抱怨,满白便对上了童怀的眼睛,那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恐惧、愤怒。
“你确定这些都是真的?”童怀的声音几乎是在颤抖,“没有一点差错?”
满白被童怀的样子弄得有些紧张,他吞咽着口水,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确定,我外公是这样说的。他说这是灵师最后的责任,用自己的血肉去守护世界的平衡。但这样的事很少发生,因为这代表着三域封印正在崩塌。”
童怀手扶在腰间藏有匕首的地方,隔着风衣抚摸着干令,样子极其可怖:“我要亲自去一趟灵阁,好好问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要去灵阁找茬”满白不确定跟着气势冲冲的童怀,满白想要阻止,但童怀已经大步走了出去,他和童怀相处几个月,大概已经知道他的脾气,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就不会轻易改变,看热闹不嫌事大:“那我跟你一起去,我早就看不惯那几位老头了,我陪你勇闯灵阁,孙悟空大闹天宫,那我们就来个大闹灵阁。”
童怀哪还能顾得了他,坐着只有栅栏围着的电梯,往下深入灵调处地下足有百米深的地方。映入眼帘的是三条石桥,每条石桥之间大约有三十度的角度,巧夺天工的木塔祠堂矗立在石桥对面,从电梯口为一个共同的点往远处延伸。
倒立的木塔上角檐挂有青铜铃铛,童怀已经数不清那铃铛具体数目,不知道多少人被葬在木塔中。
倒立的木塔,塔尖在下,只见塔尖不见底座。从塔尖进入木塔,里面空间比在外面看到的大得多。它就像一个芥子空间,看似容量有限,实则可容纳万物,里面的空间就像虚无般无限放大。
中间是一个巨大的万花筒形状的筒状环形,如基因形状般缠绕的阶梯,无限向上延伸,这叫天梯台,上面摆放着整齐的往届灵师牌位,象征着死者死后上天堂不入地狱。最新的那个牌位上“厉台”两字灼烧着他。
天梯台中间又是一处圆形高台,旁边空余地上是镂空图,弯弯绕绕连在一起成一咬尾龙形。
童怀走向高台,执干令在手心划过,鲜血覆盖高台上等比例缩小的龙咬尾图形,以血打开传送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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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忽然又出现一座木塔,与灵调处地下的木塔并无多少不同,只不过灵调处那座木塔是倒立的,塔身挂着金色铃铛,而这座则是正立的,塔身挂满长又飘荡的白色卷轴,上面书法不是诗词,而是密密麻麻的祭文。
如果不是童怀经常来灵阁,或许他真的会将这木塔误认为是地狱的十八层楼。
灵阁并无多少人,也无人阻止他们的闯入,进入木塔,里面与外面惊悚的外观并无多少差异,只是多了整整八位站立于木塔高处的黑袍人,他们绕着木塔围在一起。
灵阁有八位长老,分别是金辉、木灵、水澜、火炎、土厚、风行、雷动、云隐 。
从童怀成为灵媒开始,他看到的八位长老就一直站在灵阁最高处,从来没有改变过。
他们各个身穿金丝黑袍,戴着袍子帽子遮住面容,似乎还不够似的又每人多加了一个都不一样的面具。
从童怀他们的角度望去,灵阁长老的身形显得格外伟岸,只需站在数十米的高台上,便足以俯视着他们。
“各位长老,真是好久不见啊!”童怀的声音在空旷的木塔内回荡,带着明显的情绪。他站在原地,目光仰视着高台上的八位长老,等待着他们的回应。
长老们沉默了片刻,终于,其中一位长老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其中带点暴躁:“童怀,你有何事?”
童怀紧握着拳头,努力克制着自己即将决堤的情绪:“火炎长老,厉台身为生人域前任灵师,理当葬于生人域木塔祠堂,可我却发现那里只有一个衣冠冢,遗体早就被你们带走了,我只是想知道,厉台的遗体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水澜长老柔和回答道:“厉台的遗体已经被安葬,就在这座木塔之下。这是灵师的传统,你应该知道的。”
火炎长老不耐烦道:“童怀,你今日是什么态度,是质问吗?厉台早已经安葬好,你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童怀的情绪终于克制不住,他大声质问:“安葬?你们就是这样安葬他的?把他当作养料去滋养封印吗?!连他转世重生的机会都不给,非要把他压榨的这样彻底。”
长老们似乎被童怀的质问惊到了,但他们很快恢复了平静。水澜长老淡淡地说:“童怀,你今日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
“我今天来就是想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把厉台当作分离三域结界的养料,让他死也不得安宁。”童怀恨到面目狰狞。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身为灵师,应该做的就是发挥自己最大的作用守护三域,你忘了身为灵师,身上责任大于一切的铁律了吗?忘记身为灵师的责任以及使命了吗?”
童怀怒极反笑:“责任使命?短短几个字就定了我们的一生?让我们去死,然后成为封印的一部分?付出永世不得超生的代价你们应该知道,厉台本不该死的,就是你们那个可笑的规定,他明明比我强那么多,可以好好活下来的,本应该死去的人明明是我!为什么就因为我是灵媒他就要无条件救我,无条件遵守。”
“他只不过做了灵师该做的,他的死与你何干”童怀低着头,无从区分是哪位高高在上的长老说下这么冷血的话。
“做了他该做的与我何干他因为一条灵师必须无条件拯救灵媒的破规矩死得那般冤枉,因为救我而死,怎么与我没有关系,痛苦的只有我,没办法理解的也只有我。为什么你们都要觉得他的死是理所应当的”
童怀将自己积攒了无数年的疑问抛向对面的人,将自己压抑了多年的情绪以及不理解发泄出来。
为什么没办法从那件事里走出来的只有他
长老们没有直接回答,但他们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一位长老说:“童怀,你身为灵师,‘责任’二字是真的刻不进你的心。”
“我记得,我都记得。就是因为记得我才想要知道一个答案,我问各位长老,被当作三域封印的养料后,死后无魂的灵师是否真的会生出魂魄”童怀泄了气,垂着眼睑,拿出礼数向各位长老拜了一拜才问。
长久的沉默让答案不言而喻,童怀再次弯腰向上位八人一拜,语气从容不迫,淡然至极:“我再问一遍,厉台你们到底怎么处理的”
长老们又一次长久的沉默了,他们没有回答童怀的问题,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俯视着腰弯下去的人,仿佛在等待童怀自己明白。
但水澜长老像是看不下去的施舍了他一个不像答案的回答:“这不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