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07年12月21日,我十四岁,弟弟四岁。爸妈留我照顾弟弟,我把他带去吉北岭,把他扔在了那里,我回家了,才到了晚上后悔我就后悔了,真对不起我受的罪。”
“当天,爸妈回来知道后打了我一顿,把我腿骨打断了,然后才去警察局报警,我对爸妈的车做了手脚,爸妈车祸死了。我去查他们的账户,钱够我一个人生活,我就取了一万块给自己买了好多好多玩具。”
“08年6月,弟弟的事我后悔了,我每天都能梦见弟弟哭着问我为什么要丢下他一个人。因为我看得到鬼,与他们做了交易,让他们帮我找弟弟。12月,我找到了弟弟,可是他手受伤了,因为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对待他,我们关系不差也不好。”
“13年,弟弟手骨坏了,但画画很好,我打算借我名义给他办画展,决定让他以后依靠画画为生。只是没想到死了人,小杰也没了一只眼睛,好在手没事。我因为阴阳眼见到了那个怪物,才知道小杰与他的交易,我也与它也做了交易,让我换小杰。我还是一点也不喜欢麦杰,只是不想一辈子欠他而已。我不是什么好人,这次算是偿还扔掉弟弟与杀害父母的罪,只是不知道那些怪物会不会遵守约定。”
“我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小杰拿的那个双连环我放回了剧院戏台下,但是你们去找的时候,可能已经被一个男人拿走了,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麦宵说完,擦了擦眼泪,可泪珠不受控制的留下来,他苦笑着,仿佛要透过屏幕看向麦杰。
“麦杰,我是真的很讨厌你。”麦宵默默无声地流泪,哽咽着说,“那天……是哥哥错了,将爸爸妈妈的错怪在你身上。”
视频结束,童怀看麦杰一声不吭,连泪也没有留下来,默默的坐了很久,看着他显示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冷静。麦杰的反应与他刚刚设想的完全不同,没有看到那封信那么激烈,大概是看到信的那刻就知道自己哥哥出事了。
麦杰看着本不应该看到的悠悠:“原来你没活下来。”
悠悠:“你看得到我了?”
“哥哥出事了就能看到了。”麦杰道,“哥哥让你和我说什么?”
“麦宵哥哥说他还没有回答你问他的问题,他没办法面对你说,就让我转告你。”悠悠想了想道,“他恨你,但也爱着你,他也是第一次当哥哥,不知道要怎么做,怎么和你相处,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因为你的到来所受的不公,他说你的出生让他很开心。还有,你的生日礼物他给你放在了那间杂物室。”
麦杰笑了笑,释怀般看向童怀,“哥哥在哪里,我想看看他。”
童怀看着麦杰,脸上接受一切的平静让他觉得不正常,但还是带着他去了停尸间。
童怀看着生死相隔的两兄弟,真是造化弄人。
“兄弟不和,多是老人无德。”
第22章
在昏黄的灯光下, 杂物间内墙上密布着红色字体,这些字迹在视频中难以辨认,但现场却清晰可见。地面上也布满了这些令人心悸的字迹, 有的已经被晕染成一片模糊的红色, 有的则因氧化变成了黑红色, 上面覆盖着一层灰尘, 显然已经过去了很久。
童怀用手指轻轻一抹, 然后闻了闻, 发现那不是油漆, 而是血迹。四周杂乱无章地堆放着各种杂物,唯有两个地方异常干净,一尘不染。
其中一个角落留有一张字条,是麦宵为麦杰准备的生日礼物,从麦杰出生到现在未曾送出的礼物都聚集在这里, 从一岁时的手雕磨牙棒到十岁的平安锁再到十八岁的成年礼, 时间戛然而止, 只到十八。
另一个角落则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 有游戏机,有五子棋,这些都是麦宵为弥补自己少年时期缺失的玩具而购买的。
麦杰拿起那个平安锁戴在身上, 自言自语地说:“我以为他不喜欢我。”他停顿了许久, 擦去眼泪继续说:“四岁的孩子其实记得回家的路,我不是傻瓜。哥哥经常带我去吉北岭玩, 我怎么可能不记得怎么回家。”
童怀和房冥的目光在无声中交汇,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麦杰继续讲述。
“我一两岁的时候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要每天待在这里,我想让他带我出去玩, 他不出来只能一个人坐在门口等他。我每天都能听见他在里面哭,一边哭一边喊,有时候还能听到喊我的名字,还有指甲划门的声音。”
童怀听着看向身后的铁门,那铁门是非常老式的大红色门,上面的油漆经过时间洗礼已经剥落,薄薄的一层铁困住了两个人。
当铁门被拉开,背面同样掉皮,但不是因为时间的侵蚀,而是因为无数的指印和划痕交错,深到将油漆层刮去,上面也写满了自我安慰的字迹。
“我三四岁的时候其实已经明白了,为什么哥哥越来越讨厌我,为什么他每天都要被关在这里。”麦杰摸着墙上的红色字迹,“这里面很黑,连窗户都没有。也有好多好多脏东西。”
童怀和房冥的目光随着麦杰看向杂物间的角落,那里蹲着几个死魂,每个都保持着死时的状态。死魂偏爱这些阴冷潮湿的地方,他们并不像电视剧里那样害怕阳光,只能晚上活动。他们也可以在白天出现,只是像人类一样需要休息,而他们的作息时间正好与人类相反。
这样的好地方死魂自然不会少,麦宵从十岁开始就被关在这里,那时这些死魂换了一茬又一茬,各个都不一样。一个小孩子经历了这样的折磨,没有变成危害社会的精神病已经算是奇迹。
麦杰蹲在墙角抱着自己膝盖,闷闷地继续说:“那天我回过家的,只是看他那么高兴,我又走了。那时候的我只是小,不是傻。哥哥不欠我,是我欠他。我被拐走之后遇上了人贩子,那里一点也不好,他们不仅是人贩子,他们更需要我们身体里的器官,我很幸运,没有匹配到任何有钱人。回来后,我想救和我一起的孩子才用了那个手环和怪物做了交易,我没想让其他人受到伤害。”
房冥忙着去和那些死魂交流,童怀则是蹲到麦杰旁边,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摸着他头安慰,麦杰顶着红肿的双眼看向他,似乎只是在寻求一个答案:“被怪物杀死的人还能够投胎吗?”
能吗?童怀也在思考,那些怪物中不乏以魂魄为食的生物,麦宵死了就是死了,没有怨气地死去,哪还有魂魄能让他重新来过。
他不愿意对麦杰撒谎,摇着头作为回答回答。
“你哥哥既然希望你好好活着,你就不能辜负他的希望。”童怀将人拉起来,牵着他的手,“走吧,我送你去协会。”
麦杰属于未成年人,对于这样的孩子,保护协会会为他们寻找新的家庭,如果他们不愿意,就会交由福利院抚养。如果可以,童怀其实也能赡养麦杰,毕竟一个拥有阴阳眼的孩子单独生活是难以健康成长的,留在灵调处反而会少一些脏东西的骚扰,只是麦杰不愿意。
身后的人停下了脚步,“哥哥有希望,可我也有自己的希望。”
童怀看他眼神坚定,执拗的表情让人无奈,只希望这件事不要给他带来心理阴影,好好的成长就够了。
事情刚结束,童怀带着权青就往剧院去,麦宵视频里提到的那个男人他也不确定是谁,只希望他们能赶在那男人的前面拿到献祭环。
刚到剧院,童怀就接到了未成年保护协会电话:“你好,请问……”
他话还没有说完,那边焦急的话语打断他的问候。随着时间流逝,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挂断电话,权青看他脸色不佳,多嘴问:“出什么事了?”
“麦杰不见了。”童怀担忧道,“先找献祭环,我让其他人去找他。”
那天麦杰的神色情绪就很不对劲,他本就没落实的心这下因为麦杰的消失更沉重,一股不好的预感一直困扰着他,总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也只能按下那股不安,专心找寻献祭环。现实总是不如愿,戏台上确实有一个机关可以打开暗格,只是那里表面的一层薄灰,已经说明那东西早已经不知所踪。
童怀看着空荡荡的地方,心情更加复杂,拧紧柳叶似的眉毛。一重接一重,事情正在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事情结束后,我决定把小风带回去。”
权青视线穿过剧院排排座位看着守在剧院门口的李仁。权青来后李仁就一直跟着他,一步不离,应该是想家人了。
“带他走吧,我也护不住他了。”童怀视线没有焦点,呆呆的坐在戏台边缘,手撑着地半仰着身子。
“两年时间已经够了,我会重新想办法的。”权青看着童怀脖颈上的红痕,叹了一口道,“厉台的事你也该想想其他的办法。”
童怀被看的不自在,起身走到一旁,正色着拢起衣领。房冥倒是在此时从剧院中心没有椅子走廊一步一步向两人走了进来,脚步声在空荡荡的空间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