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房冥一只手向前伸,几乎就要触碰到他,却最终堪堪错过。
  刹那间,眼前就只剩下一片令人绝望的黑暗。
  童怀感觉身边全是汹涌而来的沙石,它们就像一群贪婪残忍的恶兽,疯狂地想要立马占据他鼻尖那唯一的空隙,似乎不将他置于死地誓不罢休。压迫让他的动作变得迟缓起来。
  他清晰地感受到那条令人恶心作呕的湿润长舌头沿着他的腰步步往上攀爬。
  目的正是他的脑子。
  刚刚房冥的话他听得明明白白。食脑鬼,一种专门以吃人脑子为乐的贪吃恶鬼。没想到居然就隐藏在这流亡河里。
  一想到自己的脑袋被人粗暴地敲开,流出红白相间的脑浆,被那如食蚁兽一样的长舌肆意舔舐着,伸进自己的脑袋里,那种令人毛骨悚然、难以接受的画面让他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
  人可以死,但至少不能死得如此惨不忍睹、没法见人。
  他咬着牙,一把用力捏住还要继续缠绕着他腰身往他脑子去的长舌,毫不犹豫地抽出干令,狠狠地扎在上面。
  正中舌心,“啊啊啊啊啊!”
  流动的沙子让他每呼吸一次,都感觉自己胸前可供呼吸的范围在急剧减小。闷热无比的窒息感和令人无法挣脱的束缚感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本以为就要命丧此地。
  他却听到了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喊他的名字,是房冥。
  童怀此时动弹不得,只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点地往下陷进去,耳边是食脑鬼向他靠近时摩擦沙砾发出的令人胆寒的声响。
  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用拇指转动着房冥给他戴上的两枚骨戒。他之前在莲池找到的那枚还没有给房冥看,也没有机会问问他骨戒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窒息到要昏厥时,他感觉到了腰间一点点传来湿润的感觉,那是水的触觉。不是舌头。
  而那个位置放着的东西正是银鼎。
  他身边的沙子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一点点地化成水,刚刚沙子给他带来的那种令人几乎要被压扁的窒息感瞬间转为了如水般柔软却依旧要命的窒息。
  扑通一声,一个黑影代替食脑鬼的长舌头环上他的腰。可他早就没了挣扎的力气,更别提要对付着水中的怪异生物游出去。
  水不停地呛进他的肺里,眼神开始迷离恍惚时。
  房冥吻住了他,一个本不需要呼吸,肺里嘴里没有氧气的死人,居然正在努力给他渡氧气。
  氧气疯狂地冲进他的四肢百骸,让他从死亡的边缘活了过来,甚至让他在这万分紧要的关头还有心思胡思乱想。
  房冥接吻技术真差!
  他明明和房冥接吻过那么多次,为什么这人的技术还是那么糟糕,总是要把他的嘴唇舌头咬破才行。
  连救他,给他渡气的技术都那么差劲。
  嘴唇好疼,有一股甜腥的味道弥漫开来。
  还有对面吻着他的人的低低笑声传来。
  第60章 金弓
  童怀被房冥带出水面时, 整个人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他浑身湿漉漉的,身上沾满了恶心的黏液, 尤其是腰间的衣服, 那黏糊糊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房冥看着他这副模样, 二话不说上手就脱下了他的外套, 嘴里嘟囔着:“脏, 扔了。”
  他用手轻轻擦去童怀脸上那金黄色的液体, 动作轻柔却又带着一丝急切。
  流亡河已不再是之前那令人绝望的沙, 而是变成了水。
  童怀取下银鼎,回想起刚刚那湿润的感觉就是从放银鼎的地方传来的。
  他不禁问道:“果然是能救命的东西,不过这是个什么原理,怎么触碰到沙,沙就化成了水?”
  房冥一边用能量替他烘干身上的水渍, 一边解释道:“银鼎又叫金水鼎, 遇沙生水。”
  童怀若有所思:“流亡河从银鼎里而来?”
  房冥不在意地继续替他擦着脸上水渍:“或许吧。反正也是要消失的河了, 没必要纠结。”
  童怀正疑惑“消失”是什么意思, 房冥动作更快一步,只见他拿过银鼎,盛了一部分流亡河水递到童怀面前说:“阿怀, 趁现在干净, 喝一口。”
  童怀满脸不解:“流亡河水可以喝?真是稀奇。”
  房冥点点头:“可以。”
  他听到后,也不再多问, 捧着银鼎喝了一口, 却发现什么味道也没有。
  房冥也喝了一口后,就把银鼎丢给满白:“每个人喝一口,别等一下中毒了。”
  说完随即转身面向河水, 脸色极为难看,大声喊道:“连理!”
  连理接到命令,瞬间行动起来,一秒也不敢耽搁,抓起那几个木偶人就往流亡河扔下去。木偶人在河中挣扎了一下,就被河里食脑鬼的长舌卷住,紧接着被生生勒成了碎块。
  木偶被搅碎后,连理潜入河中,河水顿时翻腾起来,发出一阵阵咕噜咕噜的响动。
  童怀问:“你要做什么?”
  房冥冷冷地说:“区区障眼法,本来还想着给他留个面子,现在看来没必要了。挡路的东西,毁了就好。”
  河水疯狂地翻滚着,里面的食脑鬼上又上不了岸,只能在河里惊恐地挣扎躲避。有的食脑鬼看到他们站在岸上,还不死心地伸长了舌头,妄图把几人卷下去。
  那舌头堪堪伸到几人面前,就瞬间爆破为血雾,被风一吹,消散得无影无踪。
  失去舌头的食脑鬼恼怒不已,竟妄图爬上岸报仇。只见它们的身体犹如被充入气体一般,迅速膨胀起来,紧接着“砰”的一声爆炸开来。
  房冥就站在童怀身前,他什么动作也没有,一道透明的结界悄然蔓延开来,替童怀挡去了所有的血污,他分毫未沾,身上干干净净。
  连理在河中不断搅动,让流亡河里不得安宁,食脑鬼们纷纷尖叫着逃窜,却被连理一一拦住了去路。
  房冥缓缓走近河边,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几颗金球,他轻轻一抛,金球落入河中。刹那间,河流接连发生爆炸,河水像是被快速抽干一样,急速往下流去。
  童怀拧紧眉毛道:“你下次做决定的时候能不能商量一下,突然来这么一下,真怕油出变故。”
  房冥笑道:“下次一定。”
  没过多久,河流彻底干涸,湖底赫然出现一个地下宫殿。宫殿里洞窟无数,滚烫的岩浆冒着热气,腾腾翻滚着。奇怪的是,水并没有将熔岩浇灭,反而与之融为一体,如同添柴加火般,让岩浆更加沸腾了。
  几人一时不察,意识涣散的乌庸不等他们探查安全性,便如着了魔一般径直跳了下去。
  童怀心中一惊,赶忙跟了上去。乌庸好似有明确目的一般,脚步匆匆,巧妙地绕过脚下那一个个散发着滚滚热浪的熔岩坑,一路不停地往前走。
  童怀紧紧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生怕他再出什么意外。房冥则静静地走在童怀身边,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若有所思。
  童怀想了许久,心中的疑惑如潮水般翻涌,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刚刚让我们喝流亡河的是有什么缘故”
  房冥微微侧头,看向童怀,轻声说道:“解毒。阿怀,你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童怀闻言,嗅了嗅,眉头微微皱起,确实有味道:“很淡的刺鼻味。”
  房冥点了点头,解释道:“这里因为长时间处于燃烧状态,产生了不少毒气。正所谓五步之内必有解药,流亡河河水恰好可以解毒。”
  童怀道:“有什么副作用之类的吗?毕竟……里面可一直生活着食脑鬼。”
  他越想越恶心,感觉就像是喝了无数人的洗澡水一样。
  房冥眼神里的情绪翻转,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看得童怀一阵莫名其妙,问:“怎么了?”
  房冥道:“副作用没有,但是喝了银鼎里的水和一样东西相冲。”
  童怀好奇道:“什么东西?相克的吗?”
  房冥:“喝了银鼎里面的水不能闻香”
  童怀:“香闻到会怎么样?需要其他东西解毒吗?我们可以提前准备。”
  房冥看着他微微一笑,手上拉着他的手力大了一些,他凑近童怀耳边说:“不需要其他东西。如果真的遇上了,你只需要我就好。”
  童怀疑惑道:“你能解”
  房冥嘴角勾起:“只有我能解。”
  童怀继续问道:“前面的市集、红街这些你都不清楚,这里你却很熟悉。房冥,你来过”
  房冥正思索着该如何解释,童怀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紧接着问道:“难道是你说的那个娄火告诉你的?”
  房冥听到这话,一下没忍住,对着童怀笑了起来,眼中满是笑意:“是,他告诉我的。”
  既然他们中有人知晓情况,童怀心中稍感宽慰,觉得事情或许没有那么棘手了。他接着问道:“那接下来就由你带路,如何”
  房冥不再掩饰,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缓缓伸出手,牵住了童怀的手。童怀下意识地想要甩开,却被房冥稳稳地拉住了。房冥挑了挑眉,调侃道:“亲都亲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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