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小孩子命很轻,容易被脏东西缠上,保险起见,他把两张符装进了一个符袋里,又拿了一个大号的曲别针,把符袋别在姒仙手臂上。
姒仙问:“哥哥,这是做什么?”
童怀抱着姒仙躺下,给人盖上被子,拍了拍道:“保平安的,你可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姒仙睁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又拍了拍空着的那边床位道:“哥哥,来这边睡。”
童怀也不阻止他,反正万事有他在。鬼来收鬼,妖来收妖。
童怀在姒仙身边躺下,心中却难以平静。他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时刻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夜晚的房间格外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和远处传来的微弱车鸣声。姒仙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发出轻微的呼吸声,而童怀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童怀终于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时,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仿佛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他感觉得到,可无论如何挣扎,都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束缚住,怎么也醒不过来。
那人的脸宛如被浓雾重重笼罩,模糊不清,根本无法辨认其究竟是谁。
那只冰凉的手缓缓触摸上他的脸,寒意如锋利的冰刃,瞬间穿透肌肤,冻得他浑身战栗,本能地想要扭头躲闪。
可他扭过头时,一张青紫的腐烂的脸猝不及防地与他对上,那股浓烈刺鼻的腐臭味犹如汹涌的潮水,直直地冲向他的天灵盖,强烈的恶心感瞬间涌起,激得他连连后退。
而那腐烂脸颊的主人,竟然是厉台的模样,他双眼充满怨恨,死死地盯着童怀,声嘶力竭地质问道:“为什么不救我!”
童怀猛然惊醒,双手紧紧地抚着欲裂的额头,浑身冰凉地坐了起来。如同被诅咒了一般,满脑子都是厉台死时那凄惨的场面,挥之不去。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才凌晨四点,旁边的姒仙还在沉沉睡着。
估计是姒仙的那些话深深地影响到了他,房间里存在第三人的感觉愈发强烈,那种刺骨的寒意从背后悄然袭来。
他猛地回头,可身后却空无一人,只有他的影子。
但此时,客厅却突兀地响起了其他声音,那声音仿佛是什么东西重重放到木板上发出的沉闷碰撞声,音量虽然不大,却如同一把尖锐的锥子刺激着人的神经,令人烦躁的感觉丝毫不输那一滴一滴的水滴声。
小白也不安地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慌乱。
童怀警惕地起身,放轻了步子走到客厅开灯查看。
没有人,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但那原本空荡荡的茶几上,却诡异地多了一副五子棋,他明明清晰地记得,刚刚姒仙玩完后,他亲手给收起来放到了抽屉里,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在桌子上。
他上前看了一眼,棋盘上黑白棋子不仅正在激烈地对弈,而且竟然还分出来胜负,那一颗颗黑色的棋子宛如胜利者在耀武扬威,宣告着黑子的胜出。
童怀低声道:“鬼下棋?”
童怀来不及思考,抱起躁动不安的小白,双手轻轻安抚着。
一切都过于诡异,先是姒仙频繁的自言自语,如同被看不见的人蛊惑;再是现在这突然出现的棋局。
他把东西收拾好,又回到房间躺下,在这浑浑噩噩间,沉沉睡去。
童怀第二天醒来,本想着先去厨房做一点热乎乎的吃食,再带着姒仙去处里处理遗留的工作。
可他走到客厅时,整个人瞬间呆住了。那副昨晚被他亲手收起来的五子棋,此刻又赫然出现在眼前。
棋子和棋盘被粗暴地掀翻在地,一片狼藉,而且所有的白子都碎成了小块,零零散散地丢得到处都是,仿佛经历了一场激烈的争斗。
或许是被什么不干不净的脏东西进了屋子,童怀眉头紧皱,上前正打算捡起那些破碎的棋子。
右手无名指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戒指。
是骨戒。
但是颜色和之前的四枚都完全不一样。
童怀慌慌张张地从衣领中捞出戴在他脖子上的戒指,加上他手上这枚,总共五枚。
除了房冥,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如此执着地要他戴着这些骨戒。
他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暗道:房冥,你可真是好样的,一声不吭地来,又一声不吭地走。
所有的事情都要瞒着他,那为什么不做的干净一点,还要让他知道这么多。这到底是想做什么?刺激他,还是想让他感恩戴德地道谢?
童怀怒从心来,狠狠地踢了一脚地上混乱不堪的黑白棋,棋子四处飞溅,碰撞在墙壁和家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童怀被气得冷笑出声,咬牙切齿地道:“房冥,你可真是让人看不透。”
他明明已经在竭尽全力地忍耐了,努力想要忘却过去的种种伤痛,为什么房冥总是要一遍遍地提醒他。他好不容易将自己裹上了一层看似坚强的皮,试图忽略那深入骨髓的伤口带来的痛,可房冥却偏要来提醒他这痛是因他而起的,还要得意地看着他加以讽刺,最后残忍地将他的伪装一并掀了。
他们之前的缠缠绵绵,那些风花雪月他从未否认,可如今他只想彼此相安无事,进水不犯河水,只想将过去的一切摘得干干净净。
房冥却偏偏不如他所愿。
童怀越想越觉得无力,眼眶一下子忍不住红了,酸涩的感觉充斥着眼眶。厉台因他而死,原本还有回来的机会,可因为他错认了人,反而给他招来了祸事,房冥在他眼前亲手了结厉台时,他却无能为力,毫无作为。
姒仙怯生生的声音传来:“哥哥。”
童怀猛地回过神来,强装出一副平和的样子,平复下心绪,看着站在房间门口的姒仙,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你快去洗漱,我去给你做吃的。”
姒仙却突然跑过来,紧紧地抱着他,担忧地问道:“是昨晚来的另外一个哥哥欺负你了吗?”
童怀转着手上那枚骨戒,心中已有了答案。昨天姒仙就奇奇怪怪地说有其他人,想来也是房冥无疑了。
童怀没有回答姒仙的问题,只催促道:“快去洗漱,我们等一下要出去。”
等姒仙跑走,他才静下心来,仔细端详着这枚新骨戒。总共五枚骨戒,每一个的大小都是不一样的,拿出了之前的几枚,按照大小仔细比对了一下,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伸出手指逐一比对,从大到小,居然精准地对上了五个手指的大小。
这骨戒居然是由人指的骨头制作而成!
——
吃完饭,童怀带着姒仙来到了灵调处,刚一进门,他将姒仙丢给了齐雨他们照顾,自己则一阵风似的跑进了书阁。
童怀刚一进去,就瞧见战渺的动作极其迅速,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忙不迭地把什么东西藏在了身后。
童怀心中明镜似的,却假装没有看见,随口问道:“你又去看过你阿妈了?”
战渺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背着手,将藏着的东西捂得更紧了,仿佛那是他最珍贵的宝贝,生怕被童怀抢了去。
童怀无奈地说道:“别藏了,我都看见了。”
战渺这才缓缓抬起头,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安和犹豫,慢吞吞地拿出了刚刚藏起来的东西,竟然是一张婴儿照。
童怀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想看就看吧,我又不会骂你。”
听到这话,战渺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了笑容。
童怀却又冷下脸来,严肃地说道:“但是,你要明白一个道理。转生的人,她就不再是你所熟悉的那个人了。她属于一个全新的人。你得清楚,她不再是你的阿妈,与你再没有任何关系了。不打扰她的生活,才是你应该做的。”
其实他内心也不忍说得这样伤人,可战渺迟早要明白这个事实。
转世的人,即便灵魂相同,样貌相像,可他们终究不是同一个人。何必自欺欺人,去打扰他人开始新的生活呢?风姬本可以拥有更美好的人生,战渺过度的打扰只会扰乱因果的秩序,适得其反。
战渺垂着眸子,低声说道:“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我就想留一张阿妈的照片而已。”
童怀无奈地摇头叹气,为了缓和气氛,转移话题说道:“我想要找一本书,你来帮我吧。”
战渺这才珍惜地收起照片,问道:“你要找什么?”
童怀拿出了那五枚骨戒,摆在桌上,说道:“这五枚戒指都是房冥给我的。”
战渺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童怀将戒指从大到小排列好,伸出手指逐一比对,接着说道:“我今天突然发现,它们其实是由人的五指骨做成的。你天天待在这书阁里,比我更熟悉这里的一切。帮我找一找,看看有没有相关记载的资料。”
战渺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看过那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