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就在房冥性子急,要与人起冲突之际,一个瘦瘦弱弱的,和苍丰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怯怯地站了出来,小声劝阻道:“哥哥,花山节要开始了,阿妈正找你呢。”
  这孩子正是苍年,性格极为怯懦,总是被哥哥压着欺负,却也从不反抗。
  见苍丰跑远,苍年这才慢慢悠悠地走到两人面前,小声说道:“我哥哥就是这样的性格。我待他向你们道歉。”
  他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花灯和一串骨瘤链递给两人。这两样物件做工粗糙,一看就是这孩子自己亲手做的。
  苍年道:“这是赔礼,希望你们收下。今天正好是花山节,如果你们愿意,也可以一起来的。”
  司魁接过东西,好奇地问道:“这有什么寓意吗?”
  苍年突然红了脸,吞吞吐吐地说道:“花山节其实就是……就是寻找伴侣的节日,这个节日你可以做花灯和骨瘤链,把它们送人,如果那人收了就代表他答应了你的求亲,两人可以成亲。”
  苍年越说越害羞,而房冥越听脸越黑,沉声说道:“司魁,把东西还回去!”
  司魁被他那冷漠的脸吓了一跳,这人可是头一次这么生气,这两样东西拿在手里顿时觉得怎么都不是。
  苍年连忙解释道:“不要……不要误会。花山节求亲是大人的事,我们孩子送出去的花灯和骨瘤链是求友。我……我只是替我哥哥和你们道歉而已,我……我喜欢女孩子的,不喜欢男孩子的。”
  司魁看着面前孩子越说声音越小,不禁轻笑一笑,说道:“谢谢。”
  刚说完,苍年就跑远了。
  司魁回过身来,发现房冥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于是嘲笑地说道:“我只会有你一个朋友的,不会有其他朋友,不要生气啦。”
  他说这话本是想让房冥安心不生气,没想到却适得其反。他看着房冥越来越黑的脸,开始绞尽脑汁地想自己到底哪句话说错了,小心翼翼地瞅着房冥的脸色。
  房冥突然笑出了声,拉着他往家走,边走边说道:“这花灯还是樊来带来的,没想到他才刚开始建城就已经让其他人接受新事物了。花灯我不稀罕,骨瘤链还挺独特的,既然你都说我们是朋友了,那是不是得亲手做一条给我?”
  他和房冥相处这么久,发现这人不仅脾气暴躁,还特别的爱生气。
  见人没有真的生气,司魁顿时松了一口气,立马笑着应道:“好啊,不过我听说这骨瘤链需要的是鱼骨,而且很少,可能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做好。”
  房冥一句等他,司魁便满心期待地每天都要画上很长时间下水找鱼做骨瘤链。有时候苍年也会热心地来帮他一起寻找,这本是挺好的事情,只是苍年总爱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苍年又啰嗦又认真地说道:“哥哥,骨瘤链对于我们巫族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寓意深长,如果要送给重要的人需要寻找最好的骨瘤才行。”
  司魁其实并不太懂这其中的寓意,然而,房冥对于他来说无疑是至关重要的人。他坚定地说道:“那我就要最好的,房冥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给他的就要给最好的。”
  只可惜,他的运气实在是不佳,项链只差找到最后一个骨瘤就要大功告成,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房冥却要离开一段时间。
  他难以置信,再次追问道:“真的要离开吗?”
  房冥耐心地解释道:“我只离开一天,你怎么搞得生离死别一样。樊来刚把交崖泽建好就突然消失,我得去看看,我怕他出事了。”
  司魁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矫情了,明明就只是离开一天而已。但他还是渴望能在房冥离开之前,第一时间把精心准备的骨瘤链送给他,只能无奈地说道:“那你早点回来。”
  得到房冥再三的承诺后,他才万分不舍地放开了房冥的手。还差最后一颗鱼骨瘤,他就能完成一条求亲……啊不,求友骨瘤。
  他和往常一样跑到溪边坐着,满心期盼地等着苍年来找他,帮他一起寻找那最后一颗关键的骨瘤。可是,他从清晨等到了午后,太阳都换了位置,却怎么也等不到苍年的身影。
  他虽然分得清鱼骨瘤和普通骨头,可他实在是分不清楚哪个是好的优等品,哪个是劣质品,又实在不想就这样半途而废。
  司魁自从房冥来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过巫族人的地盘,两人都是能远离就尽量远离,除了和苍年有一些交集,对其他的事情再不清楚不过。他本以为他会再一次见到他初化为人时那热闹非凡、充满生机的交崖泽,可怎么也料不到,等待他的不是那熟悉的热闹人群,而是一幅腥臭难闻、血肉横飞的恐怖场景。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那刺鼻的气味直冲他的鼻尖,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遏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具尸体,鲜血汇聚成了一条条暗红色的溪流,在土地上肆意流淌。那些尸体有的身首异处,有的肢体残缺不全,伤口处的皮肉外翻,露出惨白的骨头,让人毛骨悚然。
  司魁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牙齿也在咯咯作响。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怎么好好的人就这样在一夜之间全死了。他的目光在这些尸体之间游离,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解。
  “苍年……苍年会不会也……”这个可怕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瞬间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苍年也是他的朋友,他怎么能不担心。
  “苍年!苍年”他的眼神充满了慌乱和绝望,边跑边喊,声音已经变得沙哑,却依然不肯停歇,每翻开一具尸体恐惧就加深一分。
  就在司魁满心焦急地四处寻找苍年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满心欢喜,以为那是苍年,可定睛一看,却是苍丰。此时的苍丰浑身污渍,身上的泥水、血渍混杂在一起,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状若癫狂。
  司魁轻声喊道:“苍丰?”
  苍丰的表情狠厉至极,双眼布满血丝,似看厉鬼一般恶狠狠地瞪着司魁,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们没有错,没有错!他们本来就活不长,为什么不直接把鲛珠给我们,我们明明是在救人,不是杀人。我们没有错!”
  司魁被苍丰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弄得一头雾水,完全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满心担忧地问道:“苍年呢?你弟弟呢?”
  苍丰突然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绝望和悲愤,随后他死死地盯着司魁,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就是一个叛徒!叛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天天偷偷出去找你。都是你们,明明我们可以安安静静地生活在这里,都是因为你们打乱了我们的生活!就因为几个赤鱼人就要屠我族人,凭什么?!”
  司魁满心都是疑惑,眉头紧皱,喃喃道:“你说什么?什么赤鱼人,又是谁屠你族人?”
  苍丰仿佛被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态度彻底惹怒,直冲冲地吼道:“还有谁!屠我族人的不就是你们!房冥带着人来屠我族人,你现在又假惺惺地来这里做什么?!”
  司魁听到这话,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随后满脑子都是“房冥杀人了”这句话。这句话像一道魔咒,念经一般不断在他的脑子里重复冲击着。
  他只听到自己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他一定是有原因的。”
  苍丰对着他继续恶毒地诅咒道:“我诅咒你们相爱相杀,不得善终!”
  司魁不想再听身后苍丰的诅咒,他的心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找到房冥,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脚步虚浮,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这片充满血腥和死亡的土地上。
  第79章 第一次回忆2
  司魁始终牢牢记得, 房冥曾经向他透露,自己来到交崖泽乃是为了寻觅一样东西。可房冥却从未言明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四处寻觅房冥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无奈之下, 他只能落寞地坐在那被血水浸染得通红的溪边。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呆呆地坐着, 脑袋里一片空白, 满心的疑惑让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手上是那条还差一颗鱼骨瘤就能完成的骨瘤链。他喃喃自语道:“还差一颗。”
  随后竟纵身跳入那通红的溪水之中。没有苍年在旁协助, 他在水中艰难地摸索了许久。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他才终于找到一颗残缺不全的骨瘤。他用植物茎细心地搓成小条,将骨瘤串了起来。
  一向怕黑怕鬼的他,沿着那漆黑一片的森林,慢悠悠地朝着他和房冥的家走去。
  或许是因为心里装着的事太多,司魁走岔了路竟也没有察觉。等到他有所反应时, 才惊觉自己已然置身于一片荒凉的坟地之中。四周只有些窸窸窣窣的哀嚎声, 令人毛骨悚然。
  只听得有人说道:“房冥!难道你忘了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你是不是不想回去了?你忘记你身上的责任了吗?要不是樊来突然消失, 我还真发现不了你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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