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司魁被看得火气越来越大,转身走向了黑夜之中。
他其实还是害怕黑夜的,可相较于房冥,他更怕房冥,那是一种心里泛疼的怕。
司魁漫无目的地在黑夜之中走了许久,走累了才停下来。眼前是一片花海,开着许多会发光的蓝色小花。
司魁记得很清楚,这是房冥带他去看布置的洞穴时,里面为他驱赶黑暗的青鬼花。
这里开满了一片,照亮了周围的黑暗。
“真美啊!”司魁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苦笑着道。
这次房冥没有跟着他,他一个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等他回到家时,房冥还在那里坐着。
房冥看见他,立马站起身来,说道:“抱歉。”
司魁红着眼睛说道:“道歉有用吗?”
房冥看着他通红的眼眶顿了顿,伸手想要抚摸却又立马停住,说道:“我有东西给你。”
司魁睁大着眼睛,满心期待地等待着房冥进一步的动作和话语。
房冥拉着他,越走越快,到最后直接跑了起来,就像在交崖泽时两人无忧无虑的日子。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美好就好了。
当司魁看到那个与交崖泽房冥为他准备的洞穴一模一样的另一个洞穴时,他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冰凉无比,仿佛喉咙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遏制住,难以呼吸。
房冥说道:“我把你的屋子压塌了,这个是还给你的。”
司魁此时浑身发着冷汗,身体不由自主地打着颤,拼命压制着内心翻涌的恐惧,声音颤抖地问道:“为什么要布置成这样 ”
房冥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兴致勃勃、喋喋不休地介绍着洞穴的各处细节。
司魁却连连后退,满心只想逃离这个令他恐惧的地方,崩溃地吼道:“为什么要布置成这样一模一样……”
房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给弄懵了,全然没料到他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拉住司魁,却发现童怀的身体在不停地抖动,于是赶忙把人抱住,轻拍着他的背轻声喊道:“阿怀,你怎么了?”
司魁泄了气一般说道:“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房冥却是一脸的不解,问道:“想起什么?”
司魁用力把人推开,怒吼道:“滚,滚出去! ”
房冥看着情绪如此激动的司魁,心里很是茫然,但又不敢不听他的话,只能赶紧往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我走,我马上走,你别生气。”
司魁见房冥离开,瞬间没了支撑的力气,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房冥明明没有记忆,为什么会布置出一模一样的场景来。他不敢去赌,更不敢去相信。
他的生命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他只想好好地活着过每一天,好好体验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生活,不想再和房冥纠缠不清。
可房冥好似不放过他,一整晚都坐在外面,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些话。
“阿怀,我没想压塌你的房子。更不想惹你生气。”
“带你来看这个洞穴只是想给你赔礼道歉,我只是按照我的内心去布置的。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重新布置。”
“你不要生气了,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总是跟着你,你让我走的时候我就应该走。可是……”
“可是我总觉得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忍不住的想要靠近你,想要陪着你,不想你受伤,不想你伤心难过。”
“阿怀,我们是不是认识”
司魁听着房冥的这些话,始终不给予任何回答。
房冥继续自言自语。
“阿怀,为什么我每次看到你都很难过,心里面很难过,很疼。”
听到这里,司魁突然接话,声音很小很小,带着无尽的苦涩:“我也很疼。”
疼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重来一回还要遇见。
房冥大概是听到了他的话,什么也不顾地跑了进来,蹲在司魁面前急急忙忙问道:“阿……阿怀,你哪里疼?是不是受伤了给我看看。”
司魁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着急的人。
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怎么会和骗他杀他的是同一个人呢?
怪不得你是短命鬼,活该你命贱。司魁在心里唾弃着自己。
而后,司魁再也忍不住,猛地抱住房冥不放。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杀我”
房冥也紧紧地把他抱紧,一下又一下温柔地拍着他,郑重地承诺道:“我不骗你,更不会伤你。别害怕。”
司魁听着这熟悉的话语,心越来越混乱。
“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两人静静地躺在石床上,房冥紧紧地抱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轻柔地安抚着他。
过了许久,房冥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要送我什么?”
其实司魁早就已经想好要送什么了。可是这一次,这份礼物所表达的不是友情,而是另一种更为深沉的感情。
反正他也没多少时间了,为什么不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活一回呢?
想报仇,他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说没爱,他自己都无法欺骗自己。
司魁呀司魁,这世间能做得出来和仇人友好相处的,恐怕也只有你了。
司魁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司魁每日早出晚归,房冥则天天满怀期待地盼着他的礼物。
司魁始终放不下心中的芥蒂和仇恨,可同样也放不下对房冥的喜欢。
两人之间的相处不冷不热,不近不远,永远隔着一层似有若无、看不见也摸不着的纱。那纱很薄很薄,可却如同坚不可摧的壁垒,很难破开。
司魁把给房冥的礼物小心地收起,一旁的绿风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忍不住哀叹道:“这是你要送给你那仇人的”
司魁轻轻地点了点头。
绿风满脸的不解,问道:“我不理解。”
司魁反问道:“什么?”
绿风道:“你和他明明是仇人,可相处起来却完全不像,你们真的有仇吗?还是你骗我的。”
司魁淡淡一笑,说道:“是真有仇。”
他又补充道:“但也是真放不下。”
绿风道:“感情真奇怪。”
司魁轻轻地摩挲着手上的东西,缓缓说道:“你知道吗?我死过一次,可唯一的执念居然不是报仇。”
绿风没好气道:“看出来了。”
他又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司魁轻笑道:“是没把骨瘤链送出去。”
绿风道:“可是送人东西送骨头真的很奇怪,一点也不吉利。亏我天天跟着你来找骨瘤。”
司魁道:“骨瘤链是送给朋友或者……爱人的。”
绿风一脸八卦地凑近问道:“那你们是什么?”
司魁深深地叹息一声,无奈地道:“什么都不是。”
不等绿风再问,扬长而去。
司魁回到洞穴时,只见房冥背对着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塑。
他也站在原地看了许久,而后才努力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强装出开心的样子喊道:“房冥,我回来了。”
可下一秒,猝不及防地,一把大刀猛地砍了过来,司魁如今没了能量,哪里还有丝毫的自保能力。
骨肉与大刀相触的瞬间,他清晰无比地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那声音在寂静的洞穴中显得格外刺耳。
好疼。
房冥提着那还在滴血的大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里一丝情绪也没有,那般冷漠的神情,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房冥杀他的时候。
司魁这一次又赌错了,这代价实在是太大,疼得他甚至不想再做任何反抗。
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房冥,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哪怕一点点的感情。
可那双眼眸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无尽的空洞。
“房冥,你又骗我。”司魁艰难地咽下口中的血腥,凄然一笑,那笑容中满是绝望和悲凉。
“你命可真大,居然还没死。”
一双鞋出现在司魁面前,他抬眼望去,只见那人戴着熟悉的面具。
“撒亭”
撒亭蹲了下来,口吻看似亲切,却夹杂着如冷刀般的寒意说道:“你还记得我呀!真不错。可惜了,谁叫你是金弓本体,无相琴的琴弦可是只有你能补,为了三域各族,你只能死。”
司魁喷出一口鲜血,直接落在撒亭的脸上,毫不畏惧地说道:“说的好听,不过是贪心而已。我查过,无相琴属痴主法器,你们是死地五主,可你一个恶人,真的是能够为了各族人牺牲的五主吗?你有资格吗?”
撒亭刚刚还带着笑的脸瞬间化为狠厉,不再掩饰,说道:“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我所守护的一切。明明不是我的恶念,偏要我一个人承担,就凭我生而不为人吗?就因为我生来为恶主就要替世间的人承受他们的恶带来的后果吗?我不过是想要个公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