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北方水位,水生金,金自西北来,火克金……
  祝卿安迅速看清卦位,走到南墙位置,故意放慢话音,挑衅小白龙:“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从未想过保护我?”
  少年故意演出回回想揍他,却回回没成,总是被别的事带偏注意力,可每次这么干时,一定会顺带帮了人,比如墙角的小姑娘,比如看起来荏弱无力的他。
  昨天王良才那鞭子,实际就是想打在他身上,就是冲他走过来的,小白龙在后面一定有了什么动作,王良才不允许被挑衅,才越过他,揪住小白龙的衣领,鞭子抽在小白龙肩膀。
  小白龙非常主动的,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无辜人。
  他知道小白龙的心,所以才每次看到不好的事,故意踹小白龙提醒,小白龙也从没怪他,只是嘴上嚷打架嚷的凶。
  小白龙心下一慌,别是被发现了吧!他可不能暴露!
  他跳出战圈,不再管吴守柱,凶巴巴朝祝卿安走来:“想让你爹揍你,不需要这么挑衅——”
  “咻——”
  尖锐的箭矢破空声响,铮的一声,直直扎入墙内,这个力道,这个锋利程度……
  小白龙震惊的看向祝卿安,如果他没瞬间跳过来,这一箭不可能躲得了,不死也会重伤!
  这个小漂亮……
  他第一次认真端详祝卿安,似乎不是一般人。
  “啧,可惜了。”
  门被推开,闲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王良永挥退弓箭手:“说了让你们互相举报,你们不听,看来是忘了本使的话,没亲眼看到那两院子的人的死,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
  房间内陡然安静。
  “行,我不在乎这的人多一个还是少一个,来吧今天就死一个,给大家助助兴!”王良永抬手,拍了拍掌。
  房间里立刻多了一个人,着黑衣,黑缎蒙眼,身形如鬼魅,人们都没发现他是怎么走进来的,怎么就这么快!
  “诸位都是中州人,不是中州的,也是投奔中州的,这中州有哪里好,都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官官民民……本使要的不多,只是你们的忠诚,你们且好好想想,再来同本使说话!”
  王良永一离开,蒙眼黑衣人就动了,他手执长剑,真的是进来杀人的!故意蒙了眼,讲究的就是一个随机性,他不看人,杀了谁就是谁,或者,他们就喜欢玩这种刺激游戏。
  房间立刻乱了,有人是有本事躲的,比如小白龙,干架那么厉害,有武功在身,比如高马尾冷漠男,前两天就在墙角盘石子,也是个会打架的,轻功似乎不错,看上去挺擅长隐匿。
  也有剑走偏锋的,比如妖娆美女主仆组合,那貌美女子直接放话威胁:“我二人随团自南朝来,在这里是自愿被关以示清白,上头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敢动我们试试!”
  比如道士头罗莫,直接盘膝坐定,躲都不躲:“在下命数不在今日,不过阁下若真要想杀,也可以。”
  蒙眼黑衣人还真没动他们,人还很多,选择也多,他耳朵微动,头转向六七岁的圆脸小姑娘,和祝卿安的方向。
  小姑娘怕的不行,看样子很想躲到美女主仆那边去,但中间的路太长,太阻,她过不去,没路可选,她大着胆子走向祝卿安,怯怯的,颤抖的抓住他的衣角。
  祝卿安也没阻止她,就带着她在房间里走。
  他走的有点快,也不特别快,保持着小姑娘小跑能跟上的速度,闲庭信步般,一时东一时北一时南一时西,步数二三四五步不等,看起来很容易抓,可就是那么奇妙,蒙面黑衣人冲他杀过去的路就是不顺利,要么刚好别人不小心插过来被阻,要么就是角度卡了廊柱或墙角不利于手上长剑发挥,要么就是有突如其来的巨大噪声干扰,冲击节奏总是被打断,不得不随手应付一下旁边,反倒让这小子得以喘息,然后继续走,继续遛!
  遛……
  对,遛这个字,就很传神,蒙眼黑衣人觉得古怪极了,听这年轻人的气息,脚步,虚浮无力,下盘不稳,不可能会武功,可没有武学思维,怎么可能料他来向料的这么准,躲闪这么及时?瞎跑而已,能有这么好运气?
  不但他看出来了,房间里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个相貌尤其俊美的年轻人运气爆棚,有点东西!于是一个两个三个,几乎所有人都加入到跟随队伍,祝卿安往哪个方向走,大家一起跟着往哪个方向走,让蒙面黑衣人去抓,好好一个残酷的猫捉耗子碾压捕猎局,硬生生被玩成了老鹰捉小鸡游戏!
  老鹰还是个瞎的,动作僵硬,脚步蹒跚,空有一身力气,根本追不上来!
  就离谱!
  人们看向祝卿安的视线开始热烈敬畏。
  祝卿安自己倒没觉得什么,奇门遁甲而已,他八岁就跟师父玩这游戏了,宫干门星神,取象造象换局,总有生门,总能逆天,就是心神不能松,该踢的石子得踢,该扔的草根得扔……
  他看向蒙眼黑衣人,你喜欢玩,我可以陪你玩三天三夜不带歇的!
  蒙眼黑衣人不想再丢面子,又或是玩够了,伸手往旁边一抓——
  “别冲着我来啊,我警告你,别冲着我!”吴守柱跑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尖叫着提醒,“我可是有功的!”
  “有功个屁啊有功,有功你出去被打的跟个血葫芦似的回来?明显特遣团瞧不上你呢!”小白龙没跟着玩老鹰捉小鸡,跃到空中,单手吊着梁柱,跟个猴子似的攀着荡,“蒙眼乖孙听我的,你就杀他,替正使解决了这个坏人,正使一定记你一功!”
  “不,不行——你不能杀我!”
  吴守柱感觉越来越不对劲,蒙面黑衣人的剑似乎是认真的。
  他是特遣团的人啊,王大人没跟底下交代么!他还没来得及立功绶奖,吃上犒赏饭,连那带着小姑娘走的俊少年都没睡上呢!
  “不……对,这里是中州侯的地盘,只要到了这地界,就是中州侯的人,中州侯勇武威霸,视世家如无物,连皇上都敢对抗,治下百姓安平昌和,只要让他看到不平事,即刻就会解决,我是他的民,现在他的民正在受苦——你杀了我,他会为我报仇的,中州侯会为我报仇!你敢!”
  泛着寒光的长剑已经刺到他脖颈。
  道士头罗莫叹气:“放弃吧,这是你的命。”
  “不是我的命……你说一日内会死一个人,死的不可能是——”
  ‘我’这个字还没说出口,吴守柱颈侧已经鲜血狂飙,喷溅而出,倒地抽动,再也说不出话。
  罗莫低眸看着被溅到几滴血的袖子,伸手抹去:“这就是你的命。”
  第5章
  老鹰捉小鸡的热闹再不复见,粘稠的血液,淡淡的腥气,刺眼的红色,于满室静寂里,将命师的偈言,营造出一种特别的威慑感。
  以血铸就的战绩,让人们看向罗莫的视线充满敬畏,好像只需要一个信号,他们就能齐齐跪下去,顶礼膜拜。
  祝卿安只觉荒谬。
  这是一个怎样的时代呢?可以以人命为游戏,普通人的死亡不值一提,连普通人自己都看多见惯,除了一点点物伤其类,连愤怒反抗都不会有,反倒对一个带有神秘色彩的大师敬畏害怕,想服从,想跪拜,好像地上这具尸体不是蒙面黑衣人杀死的,而是被罗莫算死的。
  吴守柱生前喊的中州侯名号,都不如罗莫一句‘这是你的命’。
  大师什么都能掐算,大师断了谁什么命就是什么命,所有一切都是注定,那世人还折腾什么,慕什么世家,要什么皇权,努什么力,请命师直接算好不就行了?
  祝卿安觉得可笑,这破世道没救了,等死吧。
  他倒也没怜悯吴守柱,此人奸相一眼看得出,命有死劫是真,却非不能改,事实上所有人的命都能改,命盘的确指明了一个人的性格方向,流年大运好还是不好,但并不是一切就这么注定了,一个人所处的环境,接受的教育,知识体系的架构,会改变或坚定他的念,念变,命变,遇险时选择不同,大劫也就不复相同,哪有什么注定的百分百?
  他不帮忙插手,是不想承受显而易见的不良因果,可人命如此被轻视,命师如此被崇拜……是他最讨厌的。
  而且——
  他眯眼看向罗莫。
  吴守柱的死,真是这人算出的?
  有的命师有真本事,看相算命,总能掐的准,有的则沽名钓誉,算不到有什么关系,推动事件发展,让自己算的准不就行了?
  罗莫显然不是一点本事没有,有一分,却能推动到效果十分,吴守柱的‘命’,是他自己选的,也是这些人一步步推动走出来的,他是祭品,玩归玩闹归闹,今日必死的,就是他。
  许是祝卿安视线过于直白,罗莫抬眸看了过来,淡淡的威慑,很有压力,然而祝卿安不闪不避,就这么直直对上。
  罗莫眯眼:“此间死局虽应,危局却未解,若一日内仍未让特遣团正使满意,将会再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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