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但如今他被人抓了如此大的把柄,你让朕如何保他?”
“可陛下明明知道,兄长他是替陛下……”
话还未完,皇帝面色阴翳地看向她,哂笑一声:“爱妃这是在怪朕?”
郑贵妃面色一变,眼中布满惊恐,忙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
皇帝看向榻上之人,轻笑一声:“爱妃,你真当朕不知,那孟少忠和你那兄长贪墨的银两去了何处?”
郑贵妃不可置信地看向皇帝,吓得话都说不出口。
皇帝笑笑,嗓音恢复如常:“寒儿是朕最疼爱的皇子,这皇位,朕将来自然是要给他的。”
“不过,朕给他是一回事,但他等不及,要来跟朕要,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明明是带着笑意的语气,却让郑贵妃不寒而栗。
她忙直起身,朝皇帝低头道:“陛下何出此言?”
“寒儿最是敬重您这个父皇,陛下可莫要听信谗言,疑心寒儿啊!”
皇帝将人扶着躺下,依旧面色温和。
“朕只是说如果,爱妃急什么。”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郑贵妃。
“郑元所犯之罪本该满门抄斩,如今未牵连你们母子已是天恩,爱妃应当高兴才是。”
“如此为你那兄长鸣不平,可是怕黄泉路远,想去陪他?”
郑贵妃浑身颤抖着跪在榻上。
哭着道:“是臣妾失言,臣妾知错了,陛下恕罪!”
皇帝轻笑一声:“好生歇着吧。”
说完负手离去。
郑贵妃颓力地倒在一旁,眼里迸发出隐隐寒光。
她一定要让寒儿得到太子之位。
害她郑家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沈翾在回府的路上经过几家点心铺子,都是叶川遥平日里喜欢吃的。
他挑了几样,让店家第二天一早做好,再让人送去军中。
叶川遥收到食盒时颇为意外。
大将军这是在……讨他欢心?
他咬了一口芙蓉糕,清甜软糯,一直甜到了心里。
嘴角不由翘了翘。
没想到这个木头还知道投其所好,看来还不算无药可救嘛…
食盒最下面还有个香囊,里面装着一枚玉佩和一张字条。
叶川遥将玉佩拿在手里,通体润泽,触手生凉,当真是极好的。
打开字条,俊逸刚劲的字体跃然眼前。
【公子如玉,当世无双。】
叶川遥不禁失笑。
嗯,别说,这马屁拍的……
还挺受用。
第51章
亥时三刻, 黑夜笼罩,万籁俱寂。
沈翾只身来到御史台,见周印已在牢门口等他。
御史台虽设有私狱, 但官员犯了案通常皆关在大理寺或刑部大牢,只有需要审问时才会将人关押于此。
郑元乃重犯,又原为大理寺卿。
为免徒生枝节, 故而行刑前都由御史台亲自收押。
狱丞打开牢门,二人踏门而入。
郑元坐在草席上, 透过狭小的天窗望着外面漆黑的夜, 眼神空洞。
昔日宠臣如今已沦为阶下之囚。
他听到声响,转头看过来, 见到两人微微一怔。
随即嗤笑一声:“我早该想到。”
他看向周印, 语气里带着怨恨。
“这几年御史台与大理寺明争暗斗。我本以为, 周大人只是不知变通, 太过刻板了些。”
“没想到竟早已倒戈一方。”
“不过周大人,你就不怕选错了人?”
“这天下到底是季家的天下。”
“只要皇子尚在, 他沈翾就算重兵在握,也终究名不正, 言不顺。”
周印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 清声道:“郑大人多虑了。”
“周某无心党争, 为人行事只求天理公正。”
“若郑大人不行伤天害理之事,周某自然也不会与大人为敌。”
郑元哼了声:“不过成王败寇罢了, 又何必惺惺作态!”
沈翾缓缓走到他面前,目光幽深地看着他道:“郑元, 当年你假传圣旨,害死无数将士百姓。”
“林大人与你同朝为官多年,禁军更是视你为兄弟。”
“这些年午夜梦回时, 你可睡得安稳?”
郑元目光一顿,不由地想起从前在禁军时的日子。
却也只是一瞬而已。
他笑了笑,一副不以为意的姿态,云淡风轻道:“谁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我郑某行事从不后悔,既做了,自然不怕。”
沈翾闻言弯了弯唇,并不气恼。
奸人若有悔过之心,当初便不会行大奸大恶之事。
哪来的知罪,不过是迫不得已罢了。
郑元有句话说得不错,成王败寇。
今日若败的是他,郑元所行之事或许便会成为正义之举。
他看着郑元一夜变老的脸,慢条斯理道:“我一直很好奇,沈家与郑家并无仇怨,你为何如此处心积虑,大费周章,非要除掉沈家?”
人之将死,没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郑元嗓音沧桑道:“沈家手握重兵,于帝位威胁慎重。”
“我不过是自作主张,替陛下除掉一个心腹大患,让这京城免了一场厮杀。”
“否则等你沈家起兵,不也照样生灵涂炭?”
周印在一旁冷眼看着,眼底怒意昭然。
这些奸人,居然仅凭猜测,就将一代良将视作反贼?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而沈翾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如今情景,也早就在意料之中。
对于皇帝而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他压下心中情绪,想了想,猜测道:“所以你除掉我父亲,借机夺了沈家的兵权,以此才换来大理寺卿之位。”
郑元语气坦然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过是为自己寻个出路,何错之有?”
“我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也不过败在当年未能斩草除根!”
“不过大将军,”他突然看向沈翾,嘴角笑道,“你也得意不了太久。”
“你觉得陛下能容得下你,还是未来的太子能容得下你?”
沈翾笑笑,不置可否。
“郑大人。”
“你为陛下做了那么多事,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就真的甘心吗?”
郑元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痛楚。
死他一个,保寒儿母子和他全家性命,他不算亏。
“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再横加挑拨。”
他看向沈翾,忽而一笑:“就算你什么都知晓,又能如何?”
“除非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否则,你父亲,你沈家那些将士,还有林征一家,他们只能永远背着那些罪名!”
“郑元,”周印在一旁愤慨道,“你残害忠良,如今竟还丝毫不知悔过!”
郑元哈哈大笑:“悔过又有何用?悔过还不是一样要死?”
他看向沈翾,意有所指道:“听说你与世子两情相悦?”
“大将军,你可要把人看紧了。”
“可不是每次都那么走运,都能有人救他。”
沈翾的眼底闪过寒光,俯下身将人拉到面前,嗓音幽沉道:“你敢动他,我要季寒母子的命。”
郑元疯癫般地轻笑几声,兀自躺回地上,不再言语。
二人出了牢房。
周印看向沈翾问:“方才他说的那些话,你怎么想?”
“当年之事难道真是陛下授意?”
沈翾边走边道:“八九不离十。他知道我们没有证据,就算有也不能将皇帝如何,所以才肆无忌惮。”
“那你打算如何?”周印问。
沈翾眼底沉了沉。
他看向远处无尽夜色,一字一句道:“终有一日,真相会大白于天下,枉死之人会得到平反。”
“天理昭然,不会任奸人当道。”
周印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想了想,忽然问:“你该不会……真要反吧?”
沈翾转头看向他,一言难尽。
默了默,漫不经心道:“御史大夫还是少操点心,多想想怎么讨公主欢心吧。”
周印笑笑:“那还请大将军帮忙出出主意,毕竟是将军的表妹,总该了解些。”
沈翾嗯了声,大方道:“放心,下次见了公主,我定替你美言几句。”
“行,那再替周某问问,公主平日里都喜欢吃什么……”
“……”
三日后午时,法场外被围得水泄不通。
南桑和明烛隐于人群中,望着法场上的人。
见南桑眼底泛红,明烛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道:“如今大仇得报,该高兴才是。”
“这些年你搜集罪证,也算是亲手将这奸贼送上刑场。”
“伯父伯母在天有灵,也可以安息了。”
南桑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声。
多年来他隐姓埋名,隐忍蛰伏,背负着仇恨一路走来,如今终于得见天光。